可她忍了五下,脊上的痛意,像是要生生夺她的命去,她忍不住了,第六下时,挣扎着出声:“贱奴知……”她话还没说完,又一下重击,宫娥一声惨呼,恍惚间,发觉她竟连认错的机会都没了。
胡敖抬手,示意停刑。宫娥喘着气,面上灰白,唇无血色,冷汗直流。胡敖走过去,抬起她的下巴看了看,啧了一声:“果真是有些姿色的,怪道敢生出这心思来。”
宫娥倒吸着气,不敢搭话。
“你是陛下近侍的宫婢,想要留宫,只需上禀,自有安顿,何须走这条路,将自己往陛下怀中送?”胡敖又道。
他声音不小。四下都听见了。宫人们纷纷交头接耳,各自面色不一。
胡敖四下一扫,略略提高了声:“杖二十,罚入浣衣坊为奴,已是开恩,若再有人犯,小心殃及家人!”
众宫人连忙下跪,诺诺称:“不敢。”
胡敖收回手,与左右示意道:“接着打。”
刑毕,宫娥受不住痛,昏死过去。胡敖懒得管她,令随意与她些伤药,直接送去浣衣坊便罢。
他回到殿内,谢漪正在望着窗外出神。
胡敖小心上前,恭敬道:“刑已毕,罪奴已带去浣衣坊了。”
谢漪点了下头。
胡敖有些不忍,巩侯亲眼撞见了陛下与旁人亲近,心下必是挖空了心思,安慰道:“那罪奴自作主张,与陛下很不相干,君侯莫气,警示过这一回,底下的必不敢再起心思了。”
一早的时候,他便为巩侯担过心,陛下性情称不上特别坏,但也颇为执拗霸道,她们二人岁数差得太大,巩侯口上不说,旁人也瞧不出来,可他先侍奉陛下,再侍奉她,一路看下来的,自是明白,巩侯将陛下看得极重。可人又哪有不老的,他不止一回忧过心,担心巩侯最后落得个凄冷的下场。
她如今,全部荣辱都系在陛下身上,连丞相的大权都交出去了。一旦陛下见弃,这世上,再无人可保她。
满宫的婢子,皆是如花似玉的年岁,此番巩侯借宫娥的事杀鸡儆猴,想必也是急了。
胡敖是一心为她着想,面上便带了愁意出来。
谢漪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莞尔,道:“你服侍她也有十余年了,怎地仍不信她?”
胡敖暗道,陛下对他,可凶得很,他哪里敢信她。
“让你警示宫人,为的不过是宫中规矩,以免人心浮动,乌烟瘴气。”谢漪解释了一句。
胡敖恍然,又有些走神地想,巩侯对着他提起陛下,不称陛下,只称为“她”,还怪甜的。
刘藻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醒来,发觉不在寝殿,还有些茫然,坐起身来,环视四周,方想起昨日之事。一瞬间昨日在谢相身下辗转承欢的记忆全被唤醒。她躺回榻上,用手捂着脸,刚要躲进被下,羞涩一会儿,便听见殿中响起脚步声。
她闻声转头,手指分开一些,自指缝望过去,哼哼着装作十分镇定,一点也不害羞的样子,道:“你哪里去了?我醒来都看不到你。”
谢漪坐到她身边,不答反问:“昨日的药都未饮下,现下可好些了?”
“好了。”刘藻答,又蹭过去,故意用头顶去蹭谢漪的腿。谢漪捏了捏她的耳朵,道:“休要调皮。”
宫人们送了盥洗之物来,见陛下中衣凌乱地与巩侯嬉笑,皆不敢久留,将手中之物放下,就都退下了。谢漪拍拍她的肩,令她起身。
刘藻不情不愿地自榻上起来。
睡了一夜,身上已好多了,只是饿得厉害。她梳洗过,再更衣。
谢漪为她挑选了轻软却十分保暖的衣物,虽不显威严,但养病时穿着正好。中衣乱糟糟的,衣带都松了,刘藻自己低头,解开衣带重新系过。她一解开,便露出胸口的一抹红痕,像是雪地中绽放的红梅,格外娇艳显眼。
刘藻倒没在意,她取悦谢相时,谢相身上可不止一处红痕,只是有一种隐秘的欢喜在心间蔓延开。
倒是谢漪,没敢多看,只一眼,便生硬地将目光转开了。
进了些吃食,刘藻便在院中走动,大半月没行走,腿脚都不听使唤起来,她慢慢地迈着步子,直百来步,方觉得踏在地上时踏实了些。
谢漪原是坐在廊下看她,为她调了盏蜜水,等她走累了来饮。但长门宫来人了。太后派了人来,谢漪少不得应对。
她没打断刘藻,悄没声息地去了偏殿,原来是太后欲往甘泉宫住上数月,特来请皇帝准许。
刘藻走了数圈,回头寻谢漪时,发现她不见了,有些奇怪,怎么一转眼就看不到人影了。又见胡敖还在,便令他上前,问道:“谢相何处去了?”
宫中人尽皆知,陛下口中的谢相,并不对应官职,而是一种亲近之称。她从即位就这么称呼巩侯,如今她卸任了相位,她却总是改不了口,久而久之,也就不改了。胡敖闻她问踪迹,恭恭敬敬地回道:“太后遣了人来,君侯往偏殿见去了。”
刘藻一蹙眉,语气就不大好:“你怎不与我说一声。”
胡敖如今不在她手下讨生活,胆子大了,轻易不惧她了,客气而不失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君侯不曾吩咐,臣听君侯的。”
刘藻竟挑不出他的不是来,脸色沉了沉,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既然是谢相的人,本来就该只听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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