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轻唤带动了司檀肩头的颤动。她强忍着浑身的刺痛,缓缓转过头去,以背漠然地对着闻亦。
“你要说不知道,便出去吧!”
“别再撵我走了。”闻亦锁紧额手臂,下颌抵在她发间,语气中几乎是在低声请求:“是我不好,我早该告诉你的。你打也好,骂也好,只要你高兴,怎样都可以。只请你……别让我出去。”
“你说罢。”她并未转身,面朝阴暗的角落,强忍去鼻头的酸涩。
“是在怀安城外的南山脚下。”闻亦想了想,道:“她,是在去泾阳的路上去世的……”
司融着下人以草席卷裹,弃之荒野。那处距离怀安相对较远,又是荒芜之地,多群狼凶兽出没。落在山上的新坟,都有好几家被野猪钻拱的不成样子,更何况是在草席中的林氏……
林氏所中之毒,寻常人便是再有能耐,也配不出个其中一二。他怀疑是魍灿暗中指引,便着魑阴盯着。自司融离城当日,魑阴也不曾懈怠分毫。
可这样一番追寻下来,并未寻得魍灿踪迹。却在无意间,听到了胡氏现于司融的一记毒策。
也就是在下人抛尸之后,魑阴传音与魅无,征得同意,才将林氏的尸身,暗中带回了怀安。
司檀不善与人玩弄心思,这些个阴诡之事,闻亦不忍她知晓。百般顾虑,着人在南山下掘墓,将林氏安葬。
原就当她真的随司融去了泾阳。
谁料,司融一家攀扯上泾阳王,竟还借助泾阳王的威势重回怀安……
这样残忍的一件旧事再被提起,与司檀来说,有害无益。闻亦自是知晓,司檀心智脆弱,受不了多方刺激。而今再与她说起,也就单告诉了她林氏的安葬地点,林氏死因,是否是人为,他仍旧避开不谈。
并不是在怀安就去世了的……
司檀听后,好半晌没有动静。背对着闻亦,许久,才抖着肩膀哭出声来。
她原就胆小,在太史府生活的那十五年里,她谨小慎微,遇事能忍则忍。可有林氏在,她起码还有依靠。哪怕这依靠,对她来说,并不怎么让她觉得有多安稳。
如今,这样一个支撑她的老梁坍塌,就算她有新的,也及不上给予她生命的那一株。
她之前,还不懂失去是什么滋味。如今她初次懂得,她的母亲也不在了。
承受的过这一次,是不是以后……就不会太痛了?
闻亦轻轻地揽过她,将她柔弱无力的身子紧嵌入自己怀中,“便是再亲的人,到一定时候也会离开。失去了亲人,还有新的要来。今夜哭过一场,往后便不许再因同一件事哭了。”
司檀颤栗瑟缩,埋没在灯光不及的角落里。起伏的幽咽声传出,在这静止的夜晚,恍如失魂落魄的无措困兽。
终是没有了力气,抽泣转为无声。闻亦扳过司檀的肩膀,将她面向自己,“七七要乖,擦了眼泪,起身去吃些东西。填饱了肚子,明天才有力气。”轻拍着她的脊背,闻亦眸光凝结如练月华,嗓音更是温柔清和至极,如风如羽般的。
愧悔与懊恼唤醒了她的神志,牵动起她心头被刻意掩埋的触动。司檀紧攥着他的衣领,迷路小奶猫似的钻在他颈窝,抽噎道:“对不起……”
“傻。”闻亦顺着她落在身后的墨发,“说什么对不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了……对不起。”
闻亦腾出手捧起她沾满水汽的圆脸,“不怪你。是我自以为考虑周全,反倒惹你伤心。”他低头轻吻下去,冰凉的唇瓣交叠,蕴无边怜惜。
“我往后再惹你生气,你打我便是,莫在冲动地撵我就好了。”他轻咬一口,笑说道:“这府内,出了这院门,我实在无处可去。抱不得你,外边又凉,是要冻死人的。”
被他这样可怜兮兮地一顿控诉,司檀扑哧一声,破涕为笑。“一点儿都不正经……”说着说着,她的泪再次滚落下来。
水汽迷蒙之中,唇瓣的笑意轻绽如初。她悄声抹去泪痕,揽在闻亦腰间,触动卷起她的依赖,缠搅着懊与悔,直教她心头暖意融春……
在大梁,但凡先人卒去,头年忌辰需得设筵席祭祀。可林氏去世至今,已足两年,忌辰可提早,不可后补。再者,遵照旧制,女子出嫁,一切皆从夫家规定,更是不得私设牌位。
设筵祭定然是行不通,又不能设牌位。如此,不足三年,不去墓前,她是连祭拜都不能了。
思来想去一整夜,翌日一早,司檀起榻之后,看天高云淡,便要闹着去南山一趟。
闻亦自是不许。她摔倒之际,身上多处被瓷片划伤。经一夜休养,就算是胡冥有再好的伤药,也不可能让口子瞬间黏合。一来二去,加上舟车辛劳,她如何承受得了。
更何况,还要顾及腹中胎儿。才两月,最是马虎不得。
闻亦没开口,也没人与她说孩子一事。司檀不知,便缠着闻亦,几乎将好话说尽。
闻亦最终做了最大的让步,想去也可以,便是在伤养好之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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