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皇上曾突然驾临南熏殿,那日的情形,外祖母还记得吧?”她见谭氏点头,轻吐了口气,“当时皇上说过一句话,我怕外祖母担心,瞒着没说。”
谭氏柔声道:“他说什么?”
“皇上说,他膝下唯有太子殿下这一个子嗣,不容有半点闪失。否则——”伽罗坐在火盆旁,想着那日的冷厉威胁,心里依旧不寒而栗,“否则,他会拿傅高两府陪葬。”
谭氏执杯的手一颤,“什么!”
“皇上的性子,外祖母比我更清楚。淮南的时候隐忍掩藏,哪怕长子被害,也能强压仇恨来赴外祖父的宴会,这样的人,得有多可怕?他对外祖父和我祖父的恨意,外祖母也清楚,绝不可能轻易答应我进东宫。届时他心有跬怒,哪怕未必在太子殿下跟前表露,却也会在暗处做手脚,防不胜防。”
她脸上忧心忡忡,谭氏更是阴云密布,“他果真那样说?”
伽罗颔首,“我不怕他为难我。但是外祖母——他用两府性命威胁,用你和父亲的性命威胁,我不能不怕。所以不管太子殿下待我如何,我都不能冒险。”
娇美的脸颊上尽是担忧畏惧,她眼睛里蒙着雾气,侧头垂眸时,一滴泪滑落,沁入衣衫。
谭氏从不知道,端拱帝竟然这样威胁过伽罗,更不知道,伽罗云淡风轻的离开,心里会藏着这样畏惧和担忧。
她这才明白,伽罗执意离开,并不是杞人忧天。
十四岁的娇贵少女,本该在府中金尊玉贵的养着,如今却也承担这般重压,还将所有的事藏在心里,独自琢磨权衡、畏惧担忧。
“是外祖母不好。”谭氏心疼极了,将伽罗揽进怀里。
“其实我也不想错过……”伽罗靠在谭氏胸膛,低喃,满心委屈遗憾涌上来,泪便止不住的掉落,声音几乎哽咽,“太子殿下那么好,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他那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写什么日记呀,亲妈此刻只想抱紧伽罗!
明儿太子哥就来啦~
☆、第59章 059
谢珩抵达洛州的雍城, 已是十月二十。
途中岳华两度递来消息, 说伽罗的行踪意图早已探明, 是跟着商队同行。带领那商队的是淮南富商易家的嫡长孙, 名叫易铭, 常来往各处做生意, 人情惯熟, 这回商队载着满车绫罗丝绸,想必是要往西胡去, 如今正在城内修整,看其架势, 应该会逗留数日。
谢珩看罢消息, 随手在火上焚尽。
易家那所宅子的位置, 岳华已经写得明白, 跟洛州刺史的衙署相距不远。
洛州刺史李凤麟是姜瞻的女婿, 办事勤恳中正,颇有其岳丈的风骨。这回谢珩虽未张扬, 却也提前送了消息过去, 命他提前安排住处——为了行事方便,就安顿在他衙署附近。
因谢珩没隐瞒行踪,待他渐近洛州, 太子驾临的消息迅速传开,宋敬玄特地跟李凤麟打个招呼,待谢珩抵达之日,洛州官员在城门口列队迎接。
迎接的阵仗不小, 雍城内六品以上官员皆穿了官服接驾,因是州府所在,人数颇多。
谢珩身下黑马矫健,肩上玄色披风猎猎,腰间悬着漆黑的长剑,虽非盔甲英武之态,那般端肃而来,鹰鹫般的目光徐徐扫过,也令人敬畏。他的身后,左骁卫大将军黄彦博银盔黑甲,同两名中郎将仗剑护卫。再往后,战青、刘铮率三百名侍卫相随,虽各自骑马前行,却队形整齐肃然,莫说人声咳嗽,连声马嘶也无。
城门口鸦雀无声,萧瑟寒风里,往来百姓都被凶神恶煞的兵丁驱赶到一旁,远远观望。
谢珩一路畅通无阻,扫见宋敬玄特意摆出来的架势,唇角动了动,若有嘲讽。
黄彦博性子耿直,远远瞧见城门口整整齐齐的官服,咧嘴一笑,“宋敬玄这盛情可真够直接,满城官员都被他捉来迎驾了。”
“雄踞数年,这点能耐是有的。”谢珩沉肃如旧,抖缰向前。
那边宋敬玄也着官服,因是武官,还特地骑了马,左武卫大将军加上都督的官衔,冠服威仪。后头站着数位都尉,一应也都是骁勇汉子。他的旁边,则是由李凤麟率领的一众文官,外加都督府的别驾、长史、司马等人。
待谢珩走近,宋敬玄驱马向前,抱拳行礼,“微臣恭候殿下驾临。”
谢珩将他瞧了一眼,沉目不语,旋即收缰,翻身下马。
他的身后,自黄彦博至诸多侍卫,也齐刷刷下马,只剩宋敬玄和那四名都尉挑在马背。
城门口的文官在李凤麟的带领下跪地行礼,连同都督府的别驾等人都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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