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罗芙,罗绛眼里终于多了一丝神采,往日她眸子里含着的是冰,点点的积郁,丝丝的黯然,剥夺了她身上所有可以称为活着的部分,留下来的只有扑面而来的死气。
“你还活着,真好。”
这是罗绛这个月以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罗芙心疼地看着罗绛,又用眼神把卫霖蔷礼貌地请出了门,才道:“她一开始就没打算杀我。”
罗绛突然笑了,只是这个笑容极其别扭,像是被强行熨开的老树皮,笑意不达眼底,“我就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刚笑了一瞬,笑容就淡了下来,知道又怎么样,罗芸桑已经不在了。
罗芙不知道怎么安慰罗绛,只说,“虽然我被关着,但事情的大概我都知道了,最后一次她见我的时候告诉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她只是去完成这件事情,你不要太难过。”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经历这样的事情,我原先是生气的,可是后来想想,这不就是两姐妹闹别扭吗?薛宜你知道吧,她也跟她堂姐闹过别扭,可是她堂姐在她生日的时候给她买了礼物,她们就和好了。我本来想她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或者是我做错了什么,那……只要我们把话说开,我道个歉,我们也不会闹到这样的地步,可是……为什么她要这样,为什么她这么自私,要让我承受失去至亲的痛苦。我见证过那么多死亡,以前就算是难过,也会很快说服自己,可是这次我却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你说……人真的有灵魂吗?那她为什么不来见我,甚至都不来我的梦里,哪怕是一句话,哪怕再叫我一声,我就这么看着变成那样,在我怀里慢慢死去。”
罗芸桑死的那一刻就像是一个魔咒,把罗绛永远钉在了那个水塘边上,多少次她回想起那一幕,总是痛得颤抖,虽然她依言把罗芸桑带回了罗家,可她把自己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罗绛一边说一边流泪,压抑了这么久的悲痛终于缓慢地流出,可她依旧在克制,她怕自己支撑了这么久的情绪会在这一瞬间,把自己击溃。
罗芙看着罗绛凹陷的面颊,终于忍不住把包里的尘缘镜拿了出来。
“这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一切,芸桑姐把它给我的时候,并没有说得很清楚,只是让我交给你,说是让你自己做决定。”
尘缘镜被修复过,镜面光洁,正好照出了罗绛憔悴的面容,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枯瘦、蜡黄、看起来可怖又可悲。
罗绛没有接。
罗芙把镜子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我希望你快点振作起来,外面已经变天了。”
万鬼旗虽然被犬泽击破,但因为怨气四散,许多恶灵开始在人间游荡,全国各地发生了大大小小的灵异事件,锦薇所在的特调处忙得脚丫子朝天,就连薛宜也抽不出时间来看罗绛。
罗芙走后,罗绛又恢复了以往的状态,卫霖蔷也变得沉默了起来。
罗芸桑死后,两人不再有交流,卫霖蔷一开始还存着开导罗绛的心思,可后来卫霖蔷似乎开始忙碌,甚至几天不回家一次,就算是勉强见到人,两人也如同在两个被割裂的空间,谁也没有主动搭话。
时间又过去三天,罗绛因脱力不小心打落了尘缘镜,不知怎么的,罗苑姬的脸就突然在她脑海里冒了出来,罗苑姬和罗芸桑长得那么像,是不是见到罗苑姬就等于见到了罗芸桑?
怀着这样的心情,罗绛鬼使神差地拿起了尘缘镜。
罗芸桑说过,尘缘镜之所以叫尘缘镜,就是因为这里面有着别人的前尘过往,罗绛手指碰到尘缘镜的时候,镜面荡开一层水波,一阵光影过后,罗绛再次睁开眼睛时,自己已经处于镜中世界了。
出现在眼前的场景依旧是罗家的祖宅,只不过比记忆中的那一次明媚一些,也更有烟火气一些,碧空如洗,庭院香花,走廊和亭子里还有聚在一起聊天的下人,生动的笑颜、耳畔的风语几乎让罗绛有一种自己穿越到了古代的错觉。罗绛发现,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并不能看见自己,如果说上一次自己是个参与者,那么这次她更像一个旁观者。
几乎是习惯,罗绛不自觉地,上一次忙着离开,罗绛没有好好地端详过这个地方,现在看来,罗绛生活的世界中所修建跟这个比起来也是有些差别的,因为要配合拾雨轩的阵法,罗家是背光的,前庭是罗芸桑长长休憩的亭子,亭子边有着一棵晚樱和几排灌木丛,高翘的屋檐使拾雨轩更加静谧宁静,而祖上老宅更多的是恢宏大气,虽然也在僻静的地方,可视野宽阔许多,晚樱和灌木也被几株玉兰代替,零零散散的阳光透过天井洒在台阶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人情味。
院子中有一个洒扫的丫鬟,青丝云鬓,眉目如画,在这样恬淡的环境中,罗绛的脚步也不自觉地轻了起来。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声音明澈干净,听起来像是个少年在读书,罗绛这下明白为什么洒扫的丫鬟要这么小心了,在走近了听,这个少年又读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不为,下德为之而有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扔之。故失道而后失德,失德而后失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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