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忠也不知道他要问什么,心中忐忑地跟了进去,穿门过院,进了一间偏门下房,见屋里只有一桌一椅,一张床铺,想是他平时休息之处,也不敢多问,站在地上,垂首立着。
“你叫啥?”巴侍卫一把拽出椅子,重重坐上去,椅子似不能承受,“咯吱吱”响了一声。
“免贵姓童,叫守忠。现在警察署应着差事。”守忠也不知他又何目的,简单实说了。
“嗯,这我知道。那天说的过后再来,一连几天也没见你来。正想着和那刺客怕是有些联系——”他边说边仔细观察着守忠的表情,见他也不慌乱,就放缓了语气,“今天见你来了,肯定是好人!说话算话,好汉子!”说着还重重拍了守忠一把,守忠没防住,差点打个趔趄。巴侍卫见了哈哈一笑,说:“多吃肉!这身子可不结实!”
守忠只好赔笑抱了下拳,说道:“长官见笑了。”
“不要长官长,长官短的兰!蒙古人不兴这个!叫声安达,要不就按你们汉人称呼,叫大哥!”巴侍卫热情地让守忠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怎能跟这德王府的侍卫称兄道弟?期期艾艾试探地问:“这,这怎么高攀的起?还是叫您长官吧!”
巴侍卫一听拉了脸下来,一拍桌子,瞪了眼珠子说:“咋?瞧不起蒙古人?还是多识了几个字,瞧不起我这舞枪弄刀的粗汉?”
“绝没有这样的意思!那我就高攀了,大……哥。”守忠怕惹怒了这人,不好收拾,只得拱了手叫声大哥。
“这就对兰!坐!”巴侍卫拍了下旁边的床铺,激起了一片灰尘。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打开窗户,呼扇呼扇,说,“将就坐吧。也是时长(长时间)不来了,荡(落)一层土。”
守忠也只好坐下,抬头问道:“大哥,您必定要我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你不问我,我也要问你兰。你说,那天跟你去看戏的那个女子是谁兰?”巴侍卫盯着守忠,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那是我媳妇。”守忠不敢多做思索,硬着头皮回答。
“不是相好的?”巴侍卫抬着眼睛,继续追问。
“不是,准备天气再暖和些送回老家生孩子去呀。”守忠心想,再不能在这地市待着了,得赶快送回去。
“哦,那你媳妇家是哪的?外父(岳父)是谁?”
“这,她从小爹妈就死了,孤儿。老家是哪的,我可真不知道。”守忠被问得出了一头冷汗。
“孤儿……”看了守忠擦汗,巴侍卫又猛地追问了一句,“是飘香茶室的嫣红吧?”
“啊?不……”守忠听了,心一惊,从床上站起来。
巴侍卫见他这样,呵呵笑着把他又按回到床上,拍着他的肩膀安慰:“没事!看看这胆也吓破了!这能行?就是嫣红也没啥,为啥问你兰?”他故作玄虚地晃了晃手指,接着说,“那踢伤她的人正是我!为这女子,德王可把我骂灰兰!我就是问问,要真是嫣红,可得登门道歉去兰!”
守忠“吁”地松了口气,刚要承认,可心里却又犯了疑心,这德王手下历来横行惯了,哪会为了一个小小戏子而纡尊降贵,还道歉?这里头肯定有问题。想到这里,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默不作声。
巴侍卫见他不说话了,心里已经明白了**分,也不说破。起身拍拍守忠肩膀,笑着说:“行了,今天做哥哥的莽撞兰!你回哇!往后有啥事兰,可以直接来这找我,肯定没问题兰!”
“那就多谢大哥!我得赶紧回去了,是告了假出来的。看耽误了差事的!”守忠赶紧起身告辞,千恩万谢地出了门,转身而去。
巴侍卫看得守忠出门而去,嘬了嘬牙花子,“呸”的一口吐出来,自言自语道:“个小婊子!有心抬举你,还跟我玩儿这一出。上回没死成是你命大,这回我看你还能出啥洋相兰?”说完,一抬手叫来个立在旁边的仆役,侧身嘱咐:“去,把飘香茶室的老鸨给我叫来。现在!”那仆役答应了赶忙跑了出去,往平康里而来。
话说嫣红自那日死里逃生,捡回命来,再也不敢嚷着要出门了。在家里按时吃药熏艾,渐渐稳住了胎气,可几日里都不见守忠舒展眉头,总是满腹心事的样子,嫣红也不敢多问,只每天简单做些饭菜,胡乱度日。
这天一大清早,守忠就忙忙走了,说是上面派了任务要去火车站周围细细搜查,游击队神出鬼没的常在这一带活动,倒腾些物资什么的。他不情不愿地出了门,临走前还反复安顿嫣红不要出门,万事都等他回来再说。虽然嫣红反复保证,甚至赌咒发誓了,守忠还是不安地摇摇头离开了。
嫣红洗漱毕了,给自己煎上药,守在炉子旁边,手里拿了针线笸箩,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一件小孩子的袄褂,就听见有人敲门,“有人吗?”听得像是王妈妈的声音,“来人兰!”还没等嫣红起身去迎,就见王妈妈推了门,撩帘子进来了。
王妈妈自从守忠赎了去,就再没见过嫣红,只见她穿了一件家常的大襟袄,裤脚也不散着,扎地紧蹙蹙(严实)的,隐隐看出鼓出来的肚子,虽没有擦粉,面色却也红润了许多,挽了一个圆髻,可只插着一只木钗,看得这老鸨“啧啧”地惋惜,又问得屋里一股子药味儿,笑堆了颜色去问嫣红:“红儿,我的亲女儿!看看这光景过的,还没有往日风光兰!啧啧啧!一股子药味儿,真呛!这是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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