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导班,给院里的几个孩子补补课。
苏忆北记得那时候不管多晚,父亲回到家总会先和母亲先聊一会儿。从她记事起家里就从来没有过争吵,母亲总是轻言细语的,而父亲总是宽厚温和。当他们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吃饭时,整个宇宙似乎都是宁静的。她的母亲陈书芸是江南女子,生的白皙美丽,和父亲苏秉义是大学同学。大学毕业时,江北市正在建设国家重点矿业城市,父亲便响应国家号召,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江北,成了一名工程师,中文系毕业的母亲也跟随爱情一同前往。
矿区里所有人都在羡慕老苏家的一家三口,苏忆北也以为那样平和安逸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天长地久。她那时小,还没读到过鲁迅先生的那句话:所谓悲剧,便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后来发生的事,苏忆北一直选择刻意遗忘。纵使它们像是毒刺一样扎根在她的心底,一触碰就令她痛到不能自抑,她亦没有勇气去将它们挑开,看看那些伤口中的血肉模糊,只能放任自己不去想起。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父亲的怀念,与失去父亲的悲痛,一天一点的在随时间慢慢结痂,凝结成疤。而对于母亲的恨,她可以忽略,可以原谅,只是依然无法面对。她懂得自己骨子里的懦弱,因而不知道表面详装的坚强与平静会不会在某个时间点就轰然坍塌,然后从此一蹶不振。她只能选择一直做一只鸵鸟,像当年面对林江一样,逃避,遗忘,不过问。
公交车顺着晚高峰的车河缓缓地向前行驶着,苏忆北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屏幕给母亲发了条短信:清明节我不回去了,看爸爸的时候记得带瓶好点的花雕。
发完短信后她望向车窗外,天色终于完全黑了下来,整个城市被灯光映的五彩斑斓,灯火通明。有时候执意在黑夜里走,也比透着一点夕阳的黄昏让人踏实。微茫的希望于她而言亦是负重。
☆、第八章 月光倾城
那天晚上回家后苏忆北做了个梦。
梦里的她大约还是四五岁的样子,坐在自己那辆红色的小三轮车上,父亲在前面骑着自行车拉着她,他们中间隔着条两三米的绳子。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不远处还有河流潺潺流过。那是她从未去过的地方。
她抬起头仰望着父亲的背影,叫了声爸爸,父亲没有回头,继续往前骑着。她坐在三轮车上被颠地晕晕乎乎,朦胧中看见前方是个悬崖,她急忙大声喊着爸爸,爸爸。父亲却依旧不回头,径直向悬崖边骑过去。她的那辆红色小三轮车被卡在悬崖边的一棵树上,却眼睁睁的看着父亲从他的自行车上直直地掉了下去,坠入浓雾弥漫的深渊之中。
父亲消失的最后一刻回头望了她一眼,嘴角似乎还带着微笑。她大声的哭喊着,挣扎着,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一丝声响。空无人烟的荒野之中,唯有风声呼啸而过,像是天地之间亘古回荡的哽咽。
苏忆北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头顶的灯猛地被打开了,她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晃得睁不开眼。透过指缝,光线慢慢汇聚,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起来,陆远扬正站在卧室门口。
她的脖子和后背上都是涔涔的冷汗,心脏在胸口猛烈地跳动着,耳朵里还有嗡嗡的回声。陆远扬快步走到床边,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苏忆北摇了摇头,又慢慢的点了点头。陆远扬转身去客厅的冰箱里倒了杯冰水走过来递给她。她端着水杯一点一点的喝着,隔了许久,心跳仿佛平静下来后她抬头问他:“你怎么醒了。”
陆远扬说:“你在房间里大喊大叫的,我就被惊醒了。”
“我喊什么,”苏忆北问。
“一直喊爸爸,”陆远扬答。
四周万籁俱静,听见那两个音律相同的字眼,苏忆北捧着水杯的手又有些抖了。水面上荡起一圈小小的涟漪,她知道大概是自己哭了。
陆远扬望着她没有说话,将床头柜上的纸巾递给她。她抱着纸巾盒,将头搁在膝盖上,像婴儿在母体里的姿势一样蜷缩着自己。许久,她轻声对他说:“今天是我妈妈五十岁生日,我没回去看她。”
她将脸埋得更深些,说:“以前我爸在的时候,每年我妈过生日,他都会亲手做一大桌子菜,再在桌子中间摆个生日蛋糕。我妈每次点蜡烛许愿的时候都喜欢把愿望讲出来,我爸就跟她说,愿望不能讲,讲出来就不灵了。我妈不听,说一年才一次的愿望得让神仙听见才行,我爸就笑她傻。每年我妈的愿望都是希望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多简单的愿望,一点都不贪心。可是就像我爸说的,愿望大概真的是不能讲出来的,讲出来不光神仙能听见,魔鬼大概也能听见。”
“我爸出事那天,天气特别好,从我记事起江北就没有过那么蓝的天。那天早上出门前,我爸还跟我说,下午早点下完工回来要带着我和我妈去郊区转转。那么多年了,他第一次说话不算数。”
“我没有见他最后一面。他被从矿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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