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静。
屋内,云富贵沉默地看着一年没见的大儿子,好一会儿才道:“你娘做的那件事,我事先并不知道。她年纪大老糊涂了,被抓去局里蹲了几天也知道自己错了,该受的惩罚也受了,不管怎样,她把你抚养长大,你就原谅她这次吧。”
云落心里冷笑,属这老头子最坏!果然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替他人宽容算什么个事?
“她的事先不提,我就问爹一件事,我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最遗憾和愧疚的是不能在父母身边侍奉,最希望的是我拿命换来的血汗钱能让妻儿过上好一点的日子,她——”
云建业深吸了一口气,指着瑟缩在云富贵身后的张菊英,犀利地目光从老太太身上转回老头身上一字一句问道:“那样磋磨欺辱虐待我的妻儿,爹您——知道不知道?”
屋里静悄悄的,在云落的感知中,这个男人的精神力越来越混乱,已经濒临崩溃,一只脚悬在深渊边上,她默默叹了口气,有些明白他后来为何会性情大变,已经初见端倪。
云富贵既不回他也不看他,云建业心里钝钝地疼,不需要回答他已知晓答案,却依旧固执地看着老父亲,他想听听他怎么说。
“你这是要干嘛?她虽然不是你亲娘,但也养了你十几年,什么叫虐待你妻儿?现在谁家能吃饱饭?身为大媳妇多做一点事而已,至于云落那丫头,你娘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吓唬她,谁家孩子小时候不挨几顿打?”云富贵霸蛮惯了,向来孝顺的儿子突然变得咄咄逼人,他觉得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被挑衅了,吹胡子瞪眼地把这些话一股脑地就说了出来。
云落算是明白了,这老头霸道自私得紧,心里本就更偏爱第二任妻子和孩子多一些,不过他这么生气怕是因为恼羞成怒,反过来倒打一耙掩饰心虚吧?他对张菊英的放纵才是最大的恶,可惜他不懂这个道理也不会承认这个错误。
他们习惯了云建业是孝顺听话的冤大头,习惯了罗美芳是没有脾气可以呼来唤去的软包子,云富贵纵容张菊英,老两口对待云建业的态度,几个小辈看在眼里也有样学样,哪里会去尊重和感激这个为家里出生入死的大哥,加上这家人得寸进尺的不要脸属性,这可不就逮着两个老实人使劲欺负压榨嘛,合该欠他们似的!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家里的负担,所以你们才对我不喜,为了向你们证明我是一个好儿子,我比他们两个窝囊废孝顺听话!所以不满十五岁就主动参军入伍,津贴几乎一分不留全部寄回来,唯一没听你们话的一件事就是娶了美芳,可你们这样对我妻儿?良心痛不痛?二十九年了,也没把你们的心捂热。”
云建业的话字字泣血,云落冷眼默然,原来是一个被蒙在鼓里,努力想得到父母认可的可怜人,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成全他的孝心而让妻女隐忍至此。
关于这点她理解他,但不同情他也不会谅解他,若没有自己这个外来者,罗美芳和原主以及云叶依旧悲惨一生,是他间接或直接地造成了这样的局面,他是受害者,亦是加害者。
原主在这样的家庭长大,能不被养歪吗?这个家早已从根子上坏了。
“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云建业身子晃了晃,心神恍惚地喃喃自语。
云建伟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从小被父母娇养大的,他听到云建业说他是窝囊废,当场就炸了:“口丕!你才是窝囊废,还军人呢,连自己妻儿都照顾不好!”
这话算戳到了云建业的痛点,他抬头望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弟,毫不犹豫一拳挥了出去,云建伟瞬间倒飞出去,从墙上滑落又砸坏一把椅子,之后头一撇晕死过去,上过战场的军人拳头可不是吃素的,何况是盛怒之下全力一拳的力道。
屋里一阵兵荒马乱,混杂着女人男人孩子的尖叫,牛晓花双手捂头,身子抖成了筛子,躲在一旁连自己丈夫都不敢去扶。
“啊!!扫把星你敢打我儿子!我跟你拼了!”张菊英心疼得要命,儿子吐血的惨样瞬间让她急红了眼,怒急攻心之下,仗着往日那股泼辣劲儿,就朝云建业冲了过去。
云落在外面瞧着津津有味,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此刻还是军人的云建业,再怒也不至于打老人,闭着眼他都能避开冲过来的人,扑空的老太太没打到人,惯性作用却使得她继续向前冲,直愣愣地朝着躺在地上的小儿子跑去。
“嘭!”
“啊!”
只见张菊英被躺在地上挺尸的云建伟绊倒,瞬间哀嚎惨叫起来,云落仔细一看顿时笑了,腿给摔断了,年纪这么大了,没个一年半载躺在床上好好修养,只怕好不利索哦。
“畜牲!”
云富贵被眼前的状况气得眼睛发晕,老儿子出事已经让他很心疼,连老妻也出事,此刻他心里那个怒啊,指着云建业便骂:“丧门星!果然是个丧门星!快滚!”
云落情不自禁地想鼓掌,老爷子您真给力!她忍不住想笑,笑云建业一直孝顺的所谓父母,笑老头钝刀子不往他身上割不知道疼,现在心疼了?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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