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独自拎着酒坛到沧南山的高处,品着寒风自饮自酌,回想关于从前的事情, 想着关于今后的事情。
但今年显然不同。
今年的沧南山上多了许多人。
干爹干娘们自不必说, 当初在南河镇的时候,每逢生辰就是宴夏最高兴的日子,清早起来干爹干娘便会拿着各自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他, 甚至有时候还会争风吃醋一番,问问宴夏究竟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更满意谁的礼物。
宴夏小时候还不懂说话之道,每次将实话说出来,总是叫三爹苦着脸躲在角落里暗自伤神,而小爹或者大爹爹笑意总会显得十分满足。
原因无他,三爹给的礼物总是刀枪棍棒,宴夏一个小姑娘实在喜欢不起来, 而小爹常年说书,对于小姑娘的爱好可谓是摸得十分透彻,每次总能送出宴夏最喜欢的礼物。
而大爹爹——
他不论送什么,宴夏都高高兴兴的受着,恨不能将它捧在怀里供起来。
对于这种严重的区别待遇,几位干爹干娘也曾经提出过不满,然而在被宴兰庭淡淡瞥了一眼之后,便无人再敢多言。
时隔多年,宴夏没想过自己还能再见到这般场景。
沧南山显然比从前南河镇的小院子要热闹许多,除了干爹干娘们之外,还有特地自外面办事赶回来的宫间,以及这段日子里成天在沧南山上瞎转的闻北云。
干爹干娘正在酒桌前说笑着,人们全都聚到了一起,不少人凑在叶题的面前问他从前大战魔门的事情,叶题早年说书惯了,说起故事来一股子话本子问道,听得年轻弟子们一愣一愣口中所说全是“然后呢”“下面呢”,叶题卖着关子说到一半却又跑去找宴兰庭喝酒,众人连忙将他按回了座中,要他继续说下去。
宴兰庭此次修为大成,身体也已经恢复了过来,虽是早年伤了根基还需要多家休养,但气色比之从前却已好了太多,此时四周喧闹,宴兰庭却仿若听不见这嘈杂,正与闻北云执子下棋。
说是庆生,其实更多的是众人聚在一起闹腾,该喝酒的喝酒,该玩乐的玩乐,没多久就醉倒了几个人。
宴夏也稍稍喝了些酒,在角落里与二娘交谈着一些事情,道是过段时间打算回南河镇看看。南宫玄等五道其他宗门的高手勾肩搭背的走了过来,也不知究竟是在商量着什么,宴夏注视半晌才听见他们道:“宗主,这么热闹的时候,不让明倾公子也出来陪大家喝几杯吗?”
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宴夏不禁失笑,眨眼道:“他是魂体,怎么喝酒?”
众人一怔,继而都笑了起来,改口道:“那就来聊聊天也好啊,成天闷在四象图里有什么意思?”
宴夏不必想也知道这群家伙是什么目的,他们起初对于明倾还有些惧意,明倾的身份怎么说来都太过复杂,曾经的明家少主,后来的天罡盟盟主,最骇人的身份自然还是魔界君主,这么多身份在一个人的身上,人们自然对他避而远之。
但宴夏总担心明倾待在四象图里太过乏闷,于是总唤他出来,与他在沧南山上行走,不时还会与其他弟子一起出去办事,渐渐地接触得多了,人们也都知道了明倾的性子温和,就连说话都是温声细语,与传闻中的狠辣魔君丝毫不同。
所以后来也开始有人来找明倾说话,有了一个便也开始有第二个,就这么来来回回,五道里面的各位对明倾几乎都已经放下了戒心,甚至对他隐隐生出了些好感。
再到后来,干脆还有人来求明倾指导修行,明倾脾气极好,一概不懂拒绝,眼看着明倾的身份终于不再是让人芥蒂的事情,宴夏心中自然也是高兴,不过因此两人能单独相处的时间却少了起来。
今日人们再问起明倾,宴夏无奈道:“不是我不肯让他来说话,只是他晚宴之前就离开了。”
“离开了?”人们一阵愕然。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明倾的魂魄也恢复了不少,魔君的力量的确强大到不可思议,闻北云的魂魄在四象图内养了几百年方才能够暂且脱离四象图在沧南山上四处走动,明倾不过这短短一年时间,便已经能够与闻北云一般了,甚至他还能离开沧南山,所以这时候宴夏才会找不见对方的人。
不过他其实也并非是突然失踪,离开之前,明倾特地与宴夏说过一声,只是宴夏好奇询问,他却又不肯透露了。
宴夏没有非要清楚明倾的去向,但心中却也十分好奇,不知他究竟打算做些什么。
没有找到明倾,几个人与宴夏聊了聊便又去旁边喝酒了,宴夏回头才看见二娘支着手肘坐在旁边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她微微一怔,摸了摸自己脸颊道:“二娘?”
林蔓草挑眉扬了扬手中的酒杯,随口喝了下去才摇头叹道:“你是不知道,谈起明倾的时候啊,你笑起来是什么模样。”
宴夏随着林蔓草的动作也喝了一杯酒,面颊难得的有些泛红,不知是因为这话还是因为这酒,烈酒让她眼中泛起水光,明眸灿然若星,她放下酒杯正欲开口,远处却忽见一抹莹莹光色自夜中闪烁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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