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些习惯,过去多少年也不会变……
他倚在圈椅上,下意识地去摸左额,平滑依旧。
伤痕不在了,可记忆抹不掉。多少次闭上眼睛,还是战场上那一幕,蒙古弯刀在眼前划过,从左额到眼角,血淋淋的,模糊了眼睛,透过血色他看到二哥虞抑扬倒在他面前……
他为了援救自己而亡,却不是亡在元蒙的刀下,而是亡在兄长的阴谋里。
包括虞墨戈自己——
曾经也是把一模一样的柳叶刀,猝不及防,毫无征兆地从他身后猛然刺入,穿透胸膛刺破心脏。
他低头,眼看着胸口透出的刀尖带出一朵妖冶的血花,还没待他转身,握刀人步步紧逼,那刀便一寸一寸地从他体内经过。最终刀柄抵在他后背,深得不能再深时,他回首,看到了三十六年人生中的最后一张脸……
虞晏清。
……两年了,死而复生两年,他从三十六岁重生到了二十三岁。
当初虞晏清作为英国公世子,征讨西北,险些丢了大同。是他为了祖父不被削爵,保兄长世子之位,主动承担责任,用铁券换取了英国公府及自己的平安。
可怎奈先帝驾崩,新帝继位再究此案,他不但被削职,还被关进都察院一整年。
二十三岁,正是他心灰意冷,留恋声色,成为京中纨绔之首的那一年。
这“纨绔”,他已经做了快两年了……
虞墨戈深吸了口气,缓缓睁开双眼,视线轻抬搭在了对面的紫檀多宝格上。一只精巧的掐丝鎏金首饰盒落在商周青铜和汉代玉器中极是惹眼。他起身去取,打开,里面是只墨绿翡翠镯子,她抵给他的那只。
玉质纯净透澈,摩挲在指尖凉润滑腻。虞墨戈看着手中的镯子突然冷笑了一声。人都道玉随其主,她不正是个聪颖之人,通透如玉,凉而淡泊。
“各取所需,互不干涉。”她是如何想出来的呢?真是绝妙透顶!不谈感情没有羁绊,说分,连个招呼都不必打。一个女人可以独立淡泊至此!
虞墨戈想到那日她看自己的最后一个眼神,恐惧,惊骇……她一定是怕极了自己吧。也好,没走进他的生活也是明智的选择,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料定自己不会有个好结果。
回身坐在多宝格边的罗汉床上,他望着小几上的清酒出神,手里的镯子始终没有放下。
断了,就这么断了……
正想着,门外九羽突然传音,让他的心登时一紧——
“爷,容家小姐来了。”
……
容嫣进门时,虞墨戈正坐在罗汉床上饮酒,他举杯而尽,接着又不慌不忙地斟了一杯,捏在莹缜的指尖。
看着地上成对的皂靴,和他盘在床边的一双裸足,记忆霎时间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她愣了会,随即回神提着食盒款款上前,放在小几上打开。
“伤好了?”他平静问,语气略显疲惫。
容嫣莞尔点头,忙着手里的活,没看他。
“那天吓到你了。”
她手顿住,眉心微蹙,浅笑道:“嗯。脖子都伤了。”
明知道自己问的是什么,她却避而不答。虞墨戈无奈捻着指尖的酒杯,抬手,一饮而尽。辛辣充斥口腔,舌尖泛上一股淡淡的苦涩,他低哑着声音道:“对不起,我去晚了。”
容嫣终于抬头了,含笑对视他摇了摇头。“你能来我已经很感激了。嗯,我今儿给你带了点心。”说着,她指了指小几上一层层铺展开的食盒。“都是我自己做得,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做了好几次都失败了……”她越说越没底气,最后赧颜羞红了脸。
虞墨戈看着她撩袖拣了一块雪白的芸豆糕递过来。她纤指白嫩得和那糕似的,圆润的指甲染了妃色,像落在瑞雪上的花瓣,美得让人心颤。
而它也在颤——
容嫣手在抖,她掩饰地用左手托住了伸出的右臂。他不动,她实在撑不住了,尴尬地挑了挑唇,干脆送到了他唇边。
虞墨戈目光落在眼前的糕上,又不动声色地瞄了她一眼,咬下一口,皱眉。
“不好吃?”容嫣疾声问道,随即落肩收手,失落地叹了声。“就知道不好吃,还是算了……”
她方想把糕放回去,手却被他捉住了。容嫣内心慌乱,却僵在那一动不敢动,目光无措。
虞墨戈指腹在她手心摩挲,汗津津的一直凉到指尖。她还在抖……
“你怕我?”
容嫣躲避与他对视,喉头动了动,樱唇轻碰如绽开的花,犹豫着吐出了那个字。
“……怕。”
“那你还来?”他追问。
她的肩再次耸起,提了口气诚挚道:“可你救了我啊。”
这是事实。
再如何惊恐也不该分不清状况。她想了许久认定了这件事:他再可怕,也不是对自己。细数二人过往,他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事,反之,他让她很安心。
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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