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多喀!”鹿子霖听从兆海的意愿继续在城里吃羊肉泡馍看秦腔戏,有意拖延回原
上的时间以冷淡岳维山的谈话。半月后,鹿子霖自己都可以摸到脸颊上增加了肉块,
才决定回去。冉团长特意要派车把鹿子霖送上原。鹿子霖说,“算了算了,咱摆那
个阔气抖抖威风,看地方上哪个狗求猫的东西还敢给你上垒窝?!汽车一路开进白
鹿镇,又开到白鹿仓门口,田福贤以为政府要员亲临本仓,急忙奔出院子迎接,没
料徕上鹿子霖父子和另一个军官,他们按路上议妥的办法,由冉团长说话:“田总
乡约,请多关照兆海家翁,军人也就在外安心赴死了。”田福贤僵硬地连连笑着应
着,礼让他们屋里坐,冉团长和鹿兆海登上汽车就走了。
鹿子霖开始了他一生中最洒脱的日子。他对保障所的事情除了非自己亲自交涉
不可的大事出面做一做,其余一概交给桑书手去应酬:某某村某某人的某某事你就
这样办,某某村谁谁谁的那件事你就照我说的那样弄。他腾出身来到处去闲逛去喝
酒。镇子上各个店铺的掌柜全是他的朋友和酒仙,白天要是错过了喝酒的机会晚上
一定去补上。本保障所所辖属的各个本子以及更远些的村庄都有他的相好和朋友,
他有时空荡着手一进门就呛喝:“老哥,快叫嫂子给咱取酒。”有时候进门先把怀
揣的酒瓶往桌子上一墩,就爽快地叫起来:“弄俩菜吧弟妹。万一啥菜都没有,就
切一碟子萝卜丝儿。”他常常喝得似醉非醉,一身轻松地回到屋里。女人忍不住说:
“我看你到城里走了一回,酒瘾越发大咧?”无论什么公务和家事都不再对他构成
负累,也不影响他跑酒谝闲话的兴致。只是每天回家进门瞅见兆鹏媳妇淡漠冰冷的
模样,就不由得心里一沉,他可怜儿媳在家里守活寡的尴尬处境,但又莫可奈何,
如果不是冷先生的女儿,而是任何旁人的女儿,他就会打发她趁早离开这个家庭,
起码不致让做阿公的他也背上心理负担,面对亲家冷先生那冷悛的脸孔,他也无颜
说出这样的话。他揣着一瓶酒走进冷先生的中医堂,懊恼地述说岳维山对他的戒忌,
又得意他说在城里吃羊肉泡馍看秦腔戏的好光景,最后于微醉中借助酒兴吐出来心
病:“先生哥啊!兆鹏这狗日的把一家人把亲戚朋友都招祸带灾了!我一个好端端
的家庭全给他搅得稀汤寡水……”他这样很有分寸绝不直接触及儿媳尴尬的慨叹,
意在取得冷先生的谅解。冷先生说:“英雄败在儿子手啊!”鹿子霖就要这句话,
这样就可以保持友好往来。
鹿子霖的行为引起田福贤的警觉。田福贤到县上开会,岳维山于会后单独找他
谈话,询问鹿子霖究竟跟鹿兆鹏有没有暗中牵扯,而且严肃地盯着田福贤红光满面
的脸说:“我相信你明白。你可别给我弄个‘两面光’的家伙!”田福贤瞪着露仁
眼肯定地答覆:“没事。鹿子这人我里外尽知,心眼不少。可胆量不大,还没有通
匪的脏腑。”岳维山鄙夷地说起鹿兆海借助团长来县上给他示威的事:“两个岳痞
二求货!他们懂个屁,居然来要挟我。”田福贤顺应着岳维山的鄙夷的口气嘲弄说:
“是人不是人的只要腰里别一把枪,全都认不得自个姓啥为老几了!”心里却顿然
悟叹起来。怪道鹿子霖从城里回来浪浪逛逛,原来是仰伏仗腰里别着一把盒子的二
儿子的威风,未免有点太失分量了。
田福第二天找到白鹿镇保障所,一开口就毫无顾忌地讥刺鹿子霖:“你这一程
子喝得美也日得欢。”鹿子霖腾地红了脸,惊异地大声说:“啊呀老弟,你咋跟兄
弟这样开口?”田福贤依然不动声色地说:“你到处喝酒,到处谝闲传,四周八方
认干亲。人说凡是你认下的干娃,其实都是你的种。”鹿子霖愈加涨红了脸:“好
些人把娃娃认到我膝下,是想避壮丁哩!我这人心好面软抹不开,当个干大也费不
着我的啥。你甭听信那些污脏我的杂碎话!”田福贤说:“有没有那些事,只有你
心里清清白白,我也不在乎;你精神大你去日,只是把保障所的正经公务耽误了。
你就甭说我翻脸不认兄弟!”鹿子霖心虚气短地强撑起门面:“啥事也误不了,你
放心。我爱喝一口酒,这也不碍正经公务。”田福贤这时说起鹿兆海给岳维山示威
的事:“何必呢?他是个吃粮的粮子,能在这里驻扎一辈子?”鹿子霖脸上的血骤
然回落,后脊发凉,这是一句致命的历害的话。田福贤不说团长更不提鹿兆海的连
长,而是把他们一律称为“吃粮的粮子”;作为不过是为了吃粮的一个粮子儿子,
当然不可能永生永世驻扎在城里,他也不可能永远到儿子那里去享受羊肉泡馍和秦
腔;一旦儿子撤出城里,开拔到外地,还能再指望他腰里系上盒子,乘着汽车给老
子撑仗胆吗?而岳维山作为真正的地头蛇,却将继续盘踞在滋水县里。鹿子霖看透
世事之后的今天,才发觉自己眼光短浅,于是,诚恳地对田福贤说:“年轻人不知
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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