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正昇扶着方向盘,山路在挡风玻璃后颠簸着,偶尔路边有跑丢了家的黄狗在打架,一个农人踩着下地的长筒雨靴,赶着一头黑色的水牛慢慢地往山顶爬。白柯坐在副驾驶座上,耳朵里塞着耳机,目光随着奔跑的田埂跳跃。
七月四日是周一,夏天的阳光依旧毒辣,隔着玻璃都能感觉到手心的灼热。本来这个时候白父应该安安分分地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就着一杯普洱继续看那些繁琐的公文,闲暇时偶尔用手机刷刷新闻或者在家族群里冒个泡。但是今天他特意请了假,开着车带着儿子晃晃悠悠地走这条熟悉的山路。没有修缮过的土路满是砂砾和石块,车子一路颠簸,两个人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只是白柯偶尔伸出手摸摸怀里的金纸和水果糕点,动作轻柔得像是抖落古画上的灰尘。
可是古画依旧作古了,灰尘,也许只是一年又一年地堆积。
今天是他的父亲白谐元的祭日,六月初一,田里正是农忙的时节。
上山的路越来越陡,白正昇皱着眉头调换档位。在没有备车之前,每次都得在这里将摩托停靠下,然后一家子提着那些东西爬上一里路,赶到老屋的时候人人都一身汗了。这两年买了车倒是都过得去,不过如果碰上雨天情况也会恶劣起来。虽然像最近这样长期干燥,这条满是砂石的路恐怕也不会好走。
白柯撇了撇嘴,继续靠在窗户上发呆。他想起以前每次白谐元带他上山回家时都是踩着老式的自行车,车座很高,三角支架像是一个骄傲的。那时每次上不去坡白谐元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借着唤物令一溜儿登上去,快点的话还能在空中飞一会儿。当时白柯不过五六岁,一边看着黄沙在自己的脚下流动一边抓着老人的腰,笑声隔着山都能听闻。后来有一次自己贪玩,便偷了一张白谐元画的“风”令,推着一辆带着辅助轮的儿童自行车跑到坡下,让出箭后的疾风将自己带到空中,可是因为“风”令需要娴熟的掌控,年幼的白柯在空中乱了手脚,好在白谐元第一时间也用唤物令赶了过去。
那个时候六岁的自己飘在空中,白谐元仿佛无所不能的英雄。
现在自己对那张令的掌控应该也勉强比得上当年的爷爷了吧,不过反正白正昇也不会让他画的。白柯翻了翻白眼,继续看自己的老爹剧情回神地缓慢爬坡。他觉得有的时候这个男人真是固执得很可怕,对令术的排斥贯穿了他快五十年的生命,而且从会随着年月愈演愈烈,没有半分和解的意思。
在白父熟练的操控下,整辆车慢而稳当地越过了陡坡。村落呈现出了它全部的轮廓,火一样的朝阳在这个小山谷里制造了大面积的阴影,村落沿着一条娟娟流动的山溪分布。
白父放松了油门,稍微紧了紧刹车。整辆车子开始匀速下滑,这个时候已经看得见村头那间有些年头的小卖部,白柯想起以前那里贩卖的五毛钱一把的球状泡泡糖和辣条,还有永远缺斤短两的组装玩具。他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不管过了多久,下鹿乡永远都是这个样子。规律而安静的生活,带着些许市井的小家子,离水泥丛林的复杂很远。白柯觉得这是个养老的好地方,而且最幸运的是这里还是自己的家乡。
车子弯进了一个不大的胡同,白父麻利地停稳了车。到这里车子就下不去了,这个地方叫做白氏厝,聚集的大部分人家都姓白,白谐元便是其中的一户。不过这个白氏厝比较奇特的一点是,这些人家的族谱都不是同一本,他们只是在不断搬迁的过程中主动性地选择了这个聚落,远的有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代的,近的也有三峡移民过来的。至于白谐元,则是大炼钢时期在这里安家落户的,白柯记得白谐元告诉自己,自己是从江苏一带移民下来的,不过说完这句后白谐元熟练地翻了一下锅里的糖鸡蛋,跟白柯说爷爷觉得这个地方过得好多了。
白柯提着东西跟在白正昇的后面,和坐在门口吃着早饭的阿嬷点点头,冲着侍弄鸡鸭的阿伯挥手致意,偶尔还有一条狗冲过来对着白柯嗅来嗅去,白柯逗弄了他一会儿后确信这种蠢笨的土狗应该是记不得自己的味道了,最后只得抬抬脚把它赶走。
白柯家的祖屋在巷子的最深处。很普通的石砌房,单层的合院建筑,不过只有北边是自己家的,南边是其他人家的后厢了。白正昇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钥匙,这根钥匙每年工作的次数屈指可数,这让白正昇掏出它的时候显得有那么点仪式感。
钥匙插进锁孔,白正昇试着旋转了几下,钥匙和锁舌发出涩涩的声音。
“怎么了,打不开?”白柯探着脑袋往前看了看,其实这倒不是什么很意外的事情,这里的门锁用了也有三十几年了,老屋又没有人常住,锁芯锈住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嗯……啊,”白正昇随意应答着白柯,仍然尝试着去旋转钥匙。
“不然我来试试?”白柯伸出了手。
“别乱来!我让你别乱来听见了吗!”白正昇的语气很激动。白柯这时才发现自家老爹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冷汗,瞳孔微微放大,狰狞地咧着嘴巴。
“喂喂,爸,很正常的事情没有必要生气吧……”白柯打住了自己的话头,他突然想起来四天之前自己和父母视频通话的时候,他们明明说了自己刚刚打扫过祖屋,也就是说在几天之前这扇门仍然是可以自由打开的。那为什么现在会出现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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