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了一个月病情总算有所好转,可以下床走动了。
一个月里,云檀得知那救她的白发老妪原本住在尧城的双花县里,日子过得舒舒坦坦,唯一的不如意便是有个不听话的儿子。
她的儿子生得人高马大,却品行不端,常日不喜攻书,只贪玩乐,老母亲屡教不改,终日放浪形骸,成年后还染上了赌瘾,欠了一屁股债,最后竟是偷偷拿了母亲的房契去还债。
可怜老母亲年事已高,一个人没了房子,只能拿着仅剩的积蓄远居山野,采药为生,每天背着药篓子上山下山,风雨无阻,运气坏的时候还会被那劣迹斑斑的儿子找上门来。
有一回,她刚把卖药钱带回来,便被不孝子抢走了。
老人家气得骂骂咧咧地追出去,却只见那孽种转过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咧开嘴笑道,“得了得了,老太太,别跑折了腰,大不了儿子给您立个字据,日后一定还的!”
说罢他就大笑着走了,然后一连几个月,甚至一年都没有消息。
云檀自从身子复原后便一直留在这老太太身边,伴着她上山采药,下山进城,然后去药铺子兜售,别看老人家年纪大了,筋骨却强健得很,反应也是极快的,跟买家讨价还价起来什么都法子都想得出来。
她有一次笑嘻嘻地对云檀说,“姑娘看得出来吧,我年轻时也是个聪明人儿,本以为生了个儿子定然百伶百俐的,谁知道那小畜生把聪明才智统统用去歪门邪道了,真是孽障!”
她说得激动了,喷出几颗唾沫星子来,像落雨似的,云檀觉得好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从前天下太平的时候,她从来都不把家国大事放在心上,直到一朝覆地翻天,她才恍然大悟。
可惜离时景已成剩水残山,旧时歌也无人再吟,命运成了水流,而她是身不由己的飘萍,那滋味就好比落叶寻不到根,鸟儿归不了巢,他人的国度就是再花天锦地,她也只看得见雨井烟垣。
接连数月,云檀的心好比枯木死灰,那老妇人见她终日愁眉不展,以为她是在为流失的孩子伤悲,而这姑娘又不肯说自己的来历,她便猜她原本是好人家的闺女,可惜天真年幼,轻信男子,才失足有孕。
老妪想当然按这样的路子安慰她,有次还语重心长地说道,“姑娘家呀,切记要稳重,半点都轻浮不得。”
云檀听罢哭笑不得,只得点头称是。
待到她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准备重新做人,那老人家却出了意外。
一天暴雨突来,老妇人心急走得快了,在山上滑了一跤,上了年纪的人是最摔不得的,她的一条腿折了,又扭伤了腰,云檀为了给她治病,很快便花光了为数不多的积蓄。
于是她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头饰珠宝去当铺换银子,又因采药来钱太少太慢,只得风风火火地跑进城里找其他活干。
一家成衣铺子的老板娘收下了她,此人姓殷,人们管她叫殷娘,云檀白天在铺子里帮殷娘做些缝补针织的活计,照应店内账目,等到天黑收工就回城郊照顾生病的老妇。
那殷娘脾气大,时常骂柜台边上呆呆愣愣的小厮,时间久了,云檀也悄悄学会了几句。
有日午后,殷娘有事,早早收了铺子,云檀回到城外,见老妪仍在午睡,便轻手轻脚地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择菜。
彼时,院子外的木门半敞着,她蓦地瞥见一个人影,便转头望去,只见一个披着蓝袍的男人正贼头贼脑地往院子里张望,这人个子高高阔阔,生得浓眉大眼,鼻子下方长着两撇醒目的八字胡,神情却鬼祟异常,见云檀回头看他,便冲她挤眉弄眼,满脸花花之色。
云檀瞧他不是什么好人,便站起身走到门口,学着殷娘凶人时的泼辣样儿,骂道,“看你老娘作甚!”
随后‘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呦,小美人儿,我是想看我老娘哩!”那人在门外哈哈大笑。
云檀全当作没听见,径自走回了屋里。
谁料次日便出了事,她傍晚回来的时候,老太太正坐在床上气得直哭,原来她那不争气的儿子又来了,将屋子搜刮了一番,拿走了云檀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赚来的辛苦钱。
云檀想起昨天门外那鬼鬼祟祟的男人,还有那句‘我是想看我老娘哩!’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这老太太的儿子,她顿时后悔不迭,只怪自己当时大意,却也无法挽回了。
事以至此,她只能继续埋头干活,然后将赚来的银子放进一个铁盒,偷偷埋在院子里的一棵灌木下。
自从云檀出现,成衣铺子的生意愈发兴隆。
这家店铺以男装居多,来来往往有不少男客,殷娘从中窥得商机,对云檀是越来越上心了,时常送她些胭脂水粉,让她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上工。
云檀懂得其中利害,想当年给云老爷作陪时,阿谀顺情可是她的拿手绝活,于是她又挂上了甜美动人的微笑,对谁都一副好言好语的模样,哪怕是静静坐在铺子角落穿针引线也格外讲究仪表,胳膊一抬一落都尽态极妍。
渐渐的,人们开始好奇她的身份,而她只说自己家徒四壁,室如悬磬,不得不外出做工糊口。
街坊里的人开始交口迭传,说西街的成衣铺子里有个形影伶俜的美人,因为家里太穷,没钱置办嫁妆,韶华之年无人问津,白白浪费了大好青春,教人好不惋惜。
养病的老太太坐在床上看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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