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为了最后证实你的身份,虽你未如约而至,我却坚信你会来,便嘱咐了看护园子的杂役,但凡见个女子往此园中来,就快马报我。果然,你真的来了。”
他缓缓道来,轻皱眉头,带着几分沉重的意味,无论是这情态还是那话语内容,都又教我大吃了一惊。却原来,他早就注意到了我,也早就有所安排,我竟还自顾自地做着梦呢!
“阿真,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你原本的家在哪里?怎会到萧家做了马奴?如今又是怎样生活?”
“小奴……”我一时为难迟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阿真,事已至此,难道还有什么不好讲的?是不是还在害怕?你放心,出你的口,入我的耳,再无第三人知晓!”他向我投来笃定的目光,言语间期盼万分。
我注视许久,终究抵不过他眼里的殷切之情,长舒一口气,点了点头,心想只把当初对虞娘子所言加上虞家之事说一遍也罢,“小奴武德元年生在长安,九岁那年家遭变故,流落街头之时遇到忠叔,他便将小奴带回了府上,教授养马。改扮男装是当初流浪之时为了方便行走,也未曾想刻意隐瞒什么,只是一直也不好改过来。至于如今,小奴寄居在崇贤坊永兴公府上……”
“你说哪里?!”正专注听我述说的公子蓦然一惊,倒打断了我。
“崇贤坊永兴公府上,怎么了?”我不解,又重复了一遍。
“哦,没什么,只是我身在仕途,也听过的。”他一笑,神色恢复,再无痕迹,又问:“你怎会到了那府上?”
“也是机缘。小奴被管家杖责之后几乎身死,被丢到了山郊,可终究还有一口气。一场大雨将小奴冲到了官道上,恰逢永兴公一家驾车路过,他的女儿虞娘子便将我随车带回了府上,小奴这才捡回一条命。他们待小奴极好,日常都与娘子一样,小奴也算有了个着落。”我平静地说完,嘴角挤出一丝苦笑。
“原是这样,也算老天有眼,不忍教你遗珠沧海,潦草一生。”
“啊?”他感叹也罢,倒用了“遗珠”一词,不免令我一慌,赶紧回道:“小奴卑贱之躯,不过一场造化,不敢承公子此言。”
“呵呵……你这谦虚倒是和从前一样的。”
他朗声笑开,移步走近,投下一片温存的影子将我整个人罩住,我便浑身一紧,心里突突起来。
“阿真,那马儿之事就不必想了,是管家草菅人命,私刑于你,兄长知后大怒,将他遣至有司法办了。只是我那段时间没有回去过,待知悉此事已经是正月里了。”他向我解释着,话语中却透出一层惋惜之意,“阿真,以后别再自称小奴了,前尘尽散,你我自当以朋友相处。”
我一直是慌乱的,听到他说和我还有“以后”,听到他要和我以“朋友”相处,更觉不可思议,恍若梦境一般。便细细忖量他今日的种种情态,竟不禁迷离了。
“想什么呢?这般出神!”只听清脆一声,我抬头,原是他屈起食指敲在了我的额上。
“没……没想什么!”我直摇头,又是怯怯。
“呵,阿真,其实你还有没告诉我的事情吧!”他突然抬高调子,神色亦不同,好似要探问什么。
“……何事?”我自觉无事隐瞒,便反问道。
“我记得我第一次去马厩时,问你识不识字,你一口否认,但我西市见你那次,你逛的是书墨肆,而刚刚你扔石子前,也在地上写字。可见你是知书识字的,这个不就是你没告诉我的事吗?”
“原来公子指的是这个啊……”我只当他要提什么大事,不料却是这识不识字的老话题,这话题如今于我,倒也很平常了,“阿真幼年是开过蒙的,识字罢了,知书却不敢说。那日与公子相遇,也不是闲逛,只不过目前在虞府帮衬永兴公做些书房里的事,出来采买文房用物的。”
“哦?”他眼眸一亮,很惊讶的样子,随即笑道:“这永兴公可是书法大家,他能叫你书房侍候,想来你的文墨一定不错,哪一日也写幅字给我看看?”
我笑笑,不置可否。便想起那时徐道离知我识字劝我自荐于他,我因隐讳身世十分逃避,如今却与他坦然言及写字,两相对比,多少令人唏嘘。而况,他亦不知,我早有一幅字在他那里了。
这场出乎意料的见面一直持续到日头偏西的申时。总是公子主动问,我思量着回答,或是两人都沉默一阵子,很像以前同他在马厩里,他问起什么我便努力回答,他不说话我便也悄悄。只是,心境终究大不相同了。
离开寺庙,于常乐坊西街尽头,他约我三天之后仍在梅园相见,我应下了。我不知道他还要做什么,但我望着他的脸,总说不出拒绝的话。不论如何,我对他的心可从来都没有变过。
三日后,我践约而去。这一次,是他先到了。
他在霞亭负手静立,身影颀长笔直,脸上泰然挂着一丝淡笑,端的是风姿翩翩,俊美无俦。这园子本无可赏,倒因他一树临风,粲然惊艳。
“公子。”我缓步走到亭中,在他身后轻唤了一句。
“你来了!”他一下子转身,眉眼一抬,目光先将我上下扫了一遍,“一路过来,累不累?”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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