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漫天,雪花纷飞。
洪道站在路中间,使劲跺了跺脚,仔细分辨着方向。他的老家在益北,不是没见过雪,但那里的雪就像是败坏了的柳絮,总是湿哒哒,软绵绵的,一点都不爽利,转瞬就不知哪里去了。
到了北方,洪道才知道什么叫碎琼乱玉。
原来雪会是响的,踩上去咯吱咯吱。
原来雪会是干的,望上去晶晶莹莹。
他推开了一扇门,“老板,有啥子吃的。”
“刀削面。”
“来一碗。”
洪道仔细的喝干了面碗里的最后一口汤。硬硬的荞面咬起来就能感觉到很难消化,但洪道知道这一团东西只能勉强哄自己的胃说自己已经半饱。
他很想再买点东西吃,但可惜不能。
洪道系了一下腰带,“老板,请问山右的讲武堂咋个走法?”
“还好,不远,南面这条道三里,右手看到一堆红房子就是了,惹眼的很。”那老板看了看洪道一身衣服,摇了摇头。
洪道咧嘴笑笑,道了声谢,他长长的出了口气,出门而去。
面馆老板说的没错,山右讲武堂一点都不难找,因为实在和大原的民居迥然不同,甚至和洪道一路所见的古国建筑都不同。红色的砖,铁灰的窗,毫不特别,但毫无花哨的简洁有力。
“站住!”
洪道眼前突然闪亮出刺刀的寒锋。
“什么人?你知道这哪吗?就这么闷着脑袋往里闯。”
“我是报考山右讲武堂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以为讲武堂是给你一个人开的吗?你要等春季的招生,也还要一个月。”
“多谢。”洪道笑笑,自己本来就是来碰碰运气,一个月已经是个好消息。
“那请问商校长在吗?”
“不在。”
“那请问商校长的府邸在哪里?”
那卫兵上下打量着洪道,“你是什么人,要打听商校长的府邸?无可奉告。”
洪道笑笑,并不气馁。商锋偌大的名气,一路上耳朵已经灌满了,自己无名小卒一个,对方不肯说情理之中。
“多谢,那我稍后再来拜见。”
但他自己却皱起眉头来,自己都不敢说明天再来,因为就算最便宜的旅店自己也已经住不起。低头寻思了一下,走进路边一家店子,“请问太珩学堂怎么走?”
“太珩学堂?你去那里做什么?”
“听说太珩学堂学问做的好,想去拜访一下。”
“不难找,沿着大路向北,到了火车站再向东,只要看到了一对十三层宝塔,只管朝着塔走就是了。”
“多……”
洪道的谢在还没出口,只听那店家低头嘟囔着,“哼,只不过太珩学堂门口管的也很严,你未必就能进得去。真要想去,好好用两年功,我看你是个老实模样,别学那些浪荡子,就知道盯着太珩学堂的女学生。”
洪道无奈的摇了摇头,朝太珩学堂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去。但他越走却越是踌躇。
那店家虽然啰嗦多嘴,但说的话却有用,显是因为太珩学堂招收了女生,所以很多登徒浪子滋扰,现在太珩学堂加强了管理。既然这样,那自己进不了讲武堂的门,也未必进得了太珩学堂的门……他忍不住捏了捏怀里的信,这一张纸会管用吗?
洪道越是心里没底,脚下的路却越不经走。
抬头时,他看见一道门。
横向相连的三重拱门。
黄土夯成的三重拱门。
松木的门匾上浓墨重彩的四个大字,太珩学堂。
数枝梅花横在墙外,映的粗犷的黄土拱门分外疏狂古野。
洪道突然觉得心里打了一个哆嗦。
这三重门似乎诉说的很多东西。夯土的校门寒酸不过,但这一文不值的黄土却被不凡的夯成拱门的形状,甚至还有着层次纹理,飞扬的曲线。他脑子里突然闪出很多词语,君子固穷……,贫,志不改,达,志不改……老子就算没钱,也活的有腔调。
洪道的胸膛不知什么时候完全挺了起来。
“益北洪道,求见商锋校长。”他的声音浑厚有力。
“可惜商锋不在学校啊。”
风铃一样的声音从黄土之后传出来。
踢踏声声。
两匹骏马,一对璧人。
牵着白马的是一个黑裘少女,眼神莹莹如玉,在黑裘中愈发显得冷艳清丽。牵着红马的是一个白裘少女,但肌肤却比狐裘更润白三分,鹅蛋的脸型柔美和媚。
洪道哪里看过这么美丽的少女,他的眼神简直呆住了。
“你找商校长做什么?”那白裘的女子道。
“我是投靠山右讲武堂的。”洪道吸了一口气,“我去了讲武堂,可是他们说商校长不在讲武堂,所以我才来太珩学堂拜见他。真是不巧。”
“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点衣服从讲武堂走过来?”那白裘少女掩了口。
“没关系,我不是娇贵身子,从小就是这般糙皮老肉。”
“我记得你说益北洪道,那你是从益北省过来的?”那黑裘少女问道。
“不是,我是益北人,从益南过来的。”
“益南在哪里?”白裘少女瞪着眼睛问道。
“益南是古国最西南的省份。离山右怕有三五千里。”黑裘少女转过头来,“你这汉子不是胡吹大气吧。”
“自然不是。”
黑裘少女点了点头,“那你可真诚心,了不起。”她转向那白裘少女,“如雪,你可知道商锋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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