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依着良宴的意思,寅初那里以后断不能再往来了。换作十五六岁的时候她也许会心动、会窃喜,现在除了困扰没有其他了。时间永远不对,她独身时他有南葭。他恢复了自由之身,她又有了良宴,所以注定他们有缘无份。只是那一声“眉妩”倒是勾起她很多回忆,然而回不去了,无非惹出一点伤感的情绪,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挂水挂了三个多小时,拔针的时候烧基本退了。南钦坐起来,头有些晕。吴妈上来搀扶,慢慢挪下楼,上了俞绕良的车。
俞副官从后视镜里看她,“少夫人眼下感觉怎么样?”
她说:“没什么大碍了,回陏园吧!”
车子开出公济医院的大门,俞绕良道:“二少临走说起小萝卜鸭舌汤,问少夫人想不想吃。反正是顺道,可以打包带回陏园。”
南钦有点好笑,“他还操心这些,难为他。”
俞绕良笑道:“您的事,二少从来没有懈怠过。”又想起什么来,话锋一转道,“空演之后在丽华酒店有场舞会,还是军饷的事,要答谢各界慷慨解囊。本来要请少夫人出席的,您目下这情况也不适合操劳,还是在家好生修养。不过二少要应付的人多,可能得晚些回陏园。”
南钦点了点头,“他忙正事要紧,只是要劳烦俞副官多劝着他点,他胃不好,不能喝太多酒。回头替我把药带去,万一犯疼也好克制。”
俞绕良应了个是,其实不闹别扭,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两个人真可称得上神仙眷侣。互相关爱,互相照应,普通老百姓不也这样过么!可惜爱得越深计较越多,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不断争吵,不断和好。明明那么在意,偏在最爱的人面前执拗,这种事旁人真是无能为力。
南钦回到家倒头就睡,浑浑噩噩过了半天,醒过来的时天已经黑了。她揿铃叫佣人来,换了衣裳,下楼喝了碗粥。不知厨房哪里弄的酱菜,很脆很爽口。问吴妈,吴妈说:“这个在我们老家叫外国生姜,好像是外国进来的品种。学名叫什么不知道,长在土里的,模样和老姜差不多。秋天开花,根子挖出来就能腌咸菜。”
吴妈是苏北人,有时候老家来人看她,常会带些自己种的农产。像蘘菏啦、荸荠啦、还有慈姑和茭白之类,说给少夫人换换口味,南钦少不得要打赏。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就有些意兴阑珊了。歪在沙发上朝外看,花园里点了灯,映照出的天却是深蓝的。客厅里的摆钟指向九点,她往院门上看,铁门紧闭,便奇道:“先生还没回来,门怎么关上了?”
吴妈哦了声,“这是俞副官吩咐的,说现在时局不好,一入夜都要关门闭户。外面有瘌痢头看着,先生回来会揿喇叭的。时候不早了,少奶奶别等了,还是上楼休息吧!身体才好的,自己多保重。”
南钦扶着额叹了口气,也是,他应酬那些人,说不定要折腾到一两点,她在这里死等也不是办法,便起身上了楼。回到房间仍旧无事可做,坐在床上捋了捋他的枕头,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先前分了十个月的房,从来可以当他不存在。如今倒好,他没回来,自己居没法安心睡了。
她脱了鞋上床,床头一本书倒扣在那里,拿过来看,是空军作战纲要。她重又把书扣回去,抱着胳膊环顾室内,这是个带转角的房间,是他们的婚房。空关了大半年,到底还是住回来了。尤记得当初布置它时的心情,就像开启人生的另一扇大门,她简直按捺不住喜悦。挑浅绿色的墙纸,把弧形的窗框刷成白色,一切都是她想象中的样子。可惜后来和他渐行渐远,这个屋子也就成了摆设。现在既然回来了,但愿还有机会从头开始吧!
她怀着美好的希望住回这间屋子,可是这夜良宴没有回来。
极不安稳地睡了一晚,天亮转过脸看,另半床被褥依旧是整齐的,连枕头也还是昨天的样子。她心里犯嘀咕,洗漱完了下楼问大厅里打扫的佣人,“昨晚先生回来了吗?”
众人都说没有,她心里隐隐发愁,连去南京都能当天赶回来,究竟什么要紧事忙到夜不归宿呢?
电话机在檀香木的方几上摆着,她走过去拿起听筒,看着那圈数字又迷茫了。该往哪里拨?时间还早,空军署办公室应该还没有上班。往寘台打,又怕弄得那边也忧心。左右两难,还是把听筒放了回去。自己安慰自己,不就是一夜未归么,那么紧张干什么!可是总有不好的预感,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沉甸甸压在心头,叫人喘不上气来。
厨房的阿妈说早点都准备好了,南钦挪到餐厅去,餐桌上摆着今天的报纸,她坐下来随手翻阅,头版就是昨晚丽华酒店的拍卖。有张图片非常醒目,是位年轻的小姐托着一方珠宝盒,图片附录写着“名媛为国捐献祖传红宝石项链”。再往下,座位名牌上的四个字也拍得非常清晰。南钦怔怔看着,心道雅言的话真靠不住,司马及人分明是个美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潇湘过客、未央、青青的赏,鞠躬!
☆、第 17 章
酒店的窗帘厚重,外面春光灿烂,房间里仍是漆黑如夜。
酒喝得多了,头痛欲裂。良宴迷迷糊糊醒过来,拿手捂住脸,深深吸了口气。后脖子像被砸过似的,记不清什么时候散的席,什么时候回的家了。手肘碰到边上的人,他顿了下,动作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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