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这么狼狈地站在阴影处的情况下,她仍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这个认知那么轻易地就击溃了他所有坚硬的、冷酷的、自我保护的伪装,他整个人无力的虚弱下去,放任自己的心,他听见自己凄惶的声音:怎么办?我发现我受不了你嫁给别人。
那么软弱,那么软弱。
那之后的日子,他常常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大梦,他有些战战兢兢,总觉得这梦随时都可能破灭。
他试着想在过去和将来之间找一个立足点,他找得心力交瘁,却不想让她看穿。
他努力对她好,像他发过的誓言一样,对她好。可是那样的力不从心。
他开始疏远贺夕,希望迫在眉睫的婚事能有转圜余地。可是她根本不领情。
他无数个夜里又梦到那片苍茫的高原,心悸惊醒,然后痴傻的对着她的睡颜直至天明。可是睁开眼后,他们却从不敢凝视对方的双眸。
无数的话,他们只说半句,无数的问题,他们埋在心底。
可是他总是想着,只要她还在,那么,总是好的吧。
但是终于,她那么坚决地说:“意冬,我要离开你。我们结束。”
落,我的落,你怎么可以再次离开我?
你可知当年你潇洒地转身,而我是多么凄惶慌张地跟在身后,一步步地追?!
你怎么能够?!
“不不不!王总,我真不能喝酒,我酒精过敏,真的!我这杯酒喝进去立马就歇菜!不信你问顾总!”乔落对着面前那杯足有二两的白酒连连摆手。
一桌人都看向顾意冬,乔落也望向顾意冬。
面对他,看着他,一想到要离开他,可能再也见不到他,她不是不心痛。
她很痛,真的很痛。像是生生要剜去她心头最滋养的一块肉。可是剜去了,还有剩,还能活。
乔落早就不贪心了,她的心痛啊痛得这些年早就麻木了。况且父亲的事情愈发有眉目,她没有退路,命运从未给她退路,她必须作抉择。
顾意冬回望站在场中间的乔落,那样亭亭地站着,目光楚楚。
他侧过头,淡淡开口,甚至还带着笑:“王总可是咱们达启信托的老朋友了,乔落,这回我可帮不了你了。”
王总一听,脸上的肉都挤到一起去了,哈哈大笑着把杯子举到乔落面前:“乔小姐怎么样?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美女就爱耍些小名堂,这回可是你们顾总发话了啊!迟到就该罚!快!快!”
乔落脸有些白:“那要不这样,让我先吃些东西,这空着肚子这么多酒进去我可真就倒了!”
王总嚷嚷:“切……乔小姐你又诓我。乔小姐一看就是海量!这点酒绝对不在话下,是吧顾总?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顾意冬不语,只是眼神暗沉地看住乔落,微笑中含一丝冷厉。
乔落垂目看着面前的杯子,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笑了一下,端起来咕咚咕咚就喝下去。
后来她为自己这一时的意气冲动悔得肠子泛青。
她恍惚间听见一片叫好声,她记得自己坐下,手有些抖,拿起汤匙想赶紧舀点东西来吃,对着面前那盅鲜果可怎么划拉也盛不上来,她觉得背后开始一阵一阵地冒虚汗,很快脑门上也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唤她:“乔落?落落?落落你怎么了?”一声急过一声,却越来越遥远。
她看见盘子、桌子、帘布然后是桌腿,她昏了过去。
第十章 为什么举起他的手
乔落觉得自己怎么也睡不醒,那种感觉好像很熟悉,似乎很久之前曾经经历过。
飘飘然的在云朵中,柔软、幸福、安全。
很多事情她都记不太清了,也不想去回忆,她现在只觉得很轻松,很舒服。
乔落是被门外激烈的争斗声吵醒的。
她睁眼看见自己躺在一间极舒适华丽的单人病房里,醒来时正好听见门外贺迟的怒吼:“顾意冬你丫还是不是个爷们儿!”伴随着一个闷声,还有很多很多人尖叫的声音、劝架的声音,非常的嘈杂。
乔落本就觉得胃疼得抽搐,这么一吵更是觉得头疼。她不相信自己能喊过外面的人,何况她也没力气喊叫。她伸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杯,狠狠地往门口摔去,结果力量仍是太小,没砸到门上就跌落在昂贵的手工中东地毯上,发出的声音轻而易举地被门外的混乱湮没。
乔落气得躺在床上直翻白眼,门外的争执声越来越激烈,她甚至隐隐听见钟进的声音——忽然想起,钟母正是人民医院的党委副书记,钟进也在这里工作,而且也只有人民医院的高干病房才有这么好的设备。
乔落想到这里头更疼,她勉强够到床头一个水晶花瓶,拔掉花倒掉水,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铆足了劲往门上砸去,只听咔嚓嚓的碎裂声传来,外面终于安静了。
“落落!”听声音推开门的是顾意冬,乔落还没看清他就被贺迟推到一边,“落落,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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