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殷乞回身,胳膊肘狠狠顶翻一个偷袭之人,往日总温柔弯起的眉眼此刻含着逼人的寒光,衣襟上粘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敌人已经倒下四五个,他的刀也已经折断,只能从一人手中夺来一把薄刃短剑,不大顺手地格挡着后退。
所谓“一寸长一分强,一寸短一分险。”但在殷乞身上似乎并不适用。他的轻功极适合在方寸之地腾挪躲避,他不与任何人缠斗,那样对他极为不利,只是不断闪躲,不时瞅准机会斩断一个莽撞之人的脖颈。
但内力总有枯竭的时候,他左支右诎,终于抵挡不住,左肩被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跌跌撞撞地闯进宗祠。
一个小头目对魔教对殷少庄主人头的赏钱垂涎不已,迫不及待地紧随着闯入。殷乞一下暴怒起来,猛扑上去,连不近身缠斗的规矩也顾不得了,来往几个回合,踹翻了这个胆大妄为的入侵者,力气使得极大,对方一下子扑在地上,没了声音,半晌才发出一声含混的呜咽。殷乞扫了外面那些眼中尽是贪婪的敌人一眼,毫不留情地把人拖到祖辈的灵位之前,沾满血的剑斩下,那人发出一声低微的惨嚎,鲜血在他身下聚起小小一汪。门外的寂静直到刘朗和到来才被打破。
“没想到殷少庄主在里面,真是顽强啊。”此刻殷乞已不胜疲惫,喘息着挨在殿柱上,握剑之手微微绷紧,又放松下来。自己的结局他心中透彻,以现在他的状态,莫说活下去,恐怕连在内力充沛的刘朗和刀下,连第一击都撑不下来。他平静地望着那个站在门外的人,丝毫不做反抗——他也无力反抗。
刘朗和好整以暇地盯着满身血污,狼狈的殷乞,微笑:“殷少庄主,我这人,最是心善不过。当年,我与尔父一同跪于教中聚义堂神像前,立誓永不让自己的刀上沾染殷家之人的鲜血。纵使殷成山先背叛了诺言,我也不愿动手。”
殷乞凝视着他,因而并未错过对方脸上转瞬即逝的狠戾。不出意料,下一句话便教他冷透了心肺。
“狡狼,去拿来火把。”
他声音嘶哑地咆哮,像一只被锁住的狼一般咆哮:“你!我要宰了你!”他从未经历如此惨烈的战斗,这足以令他透支尽所有体力,一开始问题不大,可一旦停下,便是无法忍受的令人动弹不得的酸痛。
刘朗和只怜悯地瞥他一眼,像看无理取闹的的娃娃:“你?我等着瞧!”
说罢,转身离去。
木料燃烧爆裂,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在殿堂中。殷乞绝望地睁大眼,透过滚滚浓烟看着四周的摆设,祖先的灵位。他伸长胳膊,把一旁铜架上的族谱拿下来,揽在怀里。烈火熊熊,烟愈发浓重。他挣扎着把脸贴近地面,才得以呼吸。
“吱——嘎!”他听见不详的木柱倾倒声,惊骇地抬起脸,就看见他刚靠着的殿柱断裂,挟着熊熊火焰劈下。在死亡面前他总算得了些力量,竭力向前一扑避开要害,但半截滚烫木炭飞溅而起,落在他左腿上。他惨叫一声,那撕心裂肺的痛让他的身子不自主地抽动了两下。“我得活下去……”他声音发颤,却坚定。
他费力地挪动着身体,剧痛几乎蔓延至全身。绕到了摆着白烛的台子后,他侧着身子躺倒在地,重重地呛咳几声,无力地抬起手,敲击着地面,摸索着。
“砰!…轰隆…”破裂摧毁之声不绝于耳,烈焰几乎燎到了他的眉毛。一个恐怖的想法攫住了殷乞的内心。“我不可能逃脱……如此绝境。”他一咬牙,把最后一点力气聚在胳膊,用力砸在地面上他唯一没触碰过的一块石砖。“最后一搏吧!”顶头房梁已经摇摇欲坠,他也总算听见了那一声天籁般的闷响。
面前一块石砖被机栝顶开,他蜷起身子,一下滚了进去。石砖闭合。他缩在地窖里,费力地呛咳着,一声一声,在这黑不透光,与外头几乎完全隔绝的地窖里回荡。他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最终不自觉地呜咽出声:“殷家——殷家毁了,我要毁了魔教!让他们也尝尝这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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