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山,数十年前原是一座荒山,只有临近村子的村民有时会上山砍些柴火,打些山货,连正经的名字也没有过。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英宗之乱后,宗贤大和尚游历此间,在此建庙,因山上多雉鸡鸟禽,故名鸡鸣寺,而后山名也由此而来。
因寺庙立在山巅,数十年间香客稀疏,殿中金身已然斑驳,门窗大都损坏,自宗贤圆寂后,如今寺中只剩下一个半瞎的老和尚了。
这老和尚法名宗善,乃是宗贤的师弟,原本收有两三个弟子,但皆因忍不住山中寂苦,早已还俗下山去了。他年老昏懦,素日里靠着山脚下几家村民接济,时不时去城中化个缘,勉强能维持生计。
山上清苦,少有人至,宗善老和尚多年养性,倒也习惯了。正月十七,邓老先生又如约而至,带着他唯一的老仆,依着惯例到山中参禅。其实,参什么禅?念什么佛?不过是心有执念,自欺欺人。
他与邓老先生相识于少年,几十年来相知相交,曾见他激昂不羁,一朝成名,也见他仕途失意,落寞而终。人生沉浮过后,这位老朋友终究没能释怀少年时轻易许下的诺言。
去年入冬时,宗善大病了一场,身子垮了大半,眼睛更瞎了。饶是如此,他扔摸着黑,提前两日便给大殿右边的精舍收拾了出来,那是邓老先生主仆往年常住的地方。
邓老先生两主仆上山那日,天上正飘着细雨,他窝在大殿里一整天,一步也没踏出过殿门,到得晚风乍起时,才隐隐约约见两个人影子进来,心头一块大石落了下去,不由得苦笑道,“都这般年纪了,老师兄还仍旧不爱惜自己,山路可还好走?”
“今年勉强还能上来,明年却是不知了。”邓老先生年过六旬,从前笔挺的背脊早已弯了下去,健壮的身躯也越发瘦弱,他两主仆一大早出发,待得傍晚时才至,心下自是唏嘘不已。
两人都半截身子入了土,想到夕阳晚景,难免有些伤感。古人言,老年戒之在得,他二人都是饱学之士,自然深知坦荡放达的道理,但人生已是如此,过往波澜壮阔,留下不少遗憾,终究无法舍得,故而才有如今年复一年,避世自欺的荒唐事。
邓老先生两主仆住进庙里,宗善素日的作息毫无更改,年年如此,倒没什么见外的。怎料到这日,本县周县令的嫡长孙冒冒失失上山来,也不进殿,只吩咐他小厮进来问话。
他那小厮却毫没来由,指着自己便是一顿臭骂,“老秃子,邓老头儿可在你庙中,快快叫了出来,我家公子爷有事要见他。”
宗善虽名声不显,旁人见了他,不喊一声老师父,也会敬称一声大和尚,那似这小厮这般无礼的。他年纪虽老,脾气却还在,当即没好气道:“此处乃是佛家庙宇,除座上孤佛外,空无一物,施主要寻人,不应来问老僧嘞。”
其实不怪这小厮没好脸色。县令与邓老先生相交数十年,知他秉性,临上山时,意吩咐了周琳杰不必带甚礼物,只管揣着信轻装从简即可,怎奈周琳杰性子顽固,他自以为见尊长而空手去,颇不合礼道,自然备了好些东西带上山来,这倒是苦了跟随他的小厮。
那小厮一路上累得精疲力竭,现在又听老和尚一口禅机,只当是老和尚消遣他,立马便要动手。
尚幸周琳杰还算知礼,他不过是有些洁癖,见大殿里蛛网密布,布满灰尘,而不愿入内,是以才吩咐小厮进来问话。哪料到这小厮竟是个燥脾气,没两句便要动手,他在外边瞧着,当即给喝住了,只好立在殿门口亲自问道:“小子周琳杰,奉家祖之命,特意给邓老先生送信来。”
“你祖父是何人?”
“家祖乃是本县县令周大人,大师虽在方外,想必也有所耳闻。”周琳杰这话颇有些自傲,他祖父周老大人,人称清河先生,乃当今文宗。按理来说,别人问起,他当以清河先生之孙自居,但他颇有些瞧不上这老和尚,清河之名,士林之中自然如雷贯耳,这老和尚孤寡独居,又怎能知晓他祖父的字号?
哪知宗善闻言,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清河先生之后,请恕老僧眼拙。邓公今日恰好去了无名谷赏景,怕是要等些时候才会回来,小公子且稍等片刻。”
这老和尚居然有些见识,颇出周琳杰意料之外,意欲结交,但见老和尚一身袍子沾满污渍,邋里邋遢,好似穿上身便没洗过一样,随即便又恢复嫌恶的心思,只道祖父声名之隆,竟连孤山荒寺里的老和尚也听闻过他的名号。
宗善见他主仆孤傲,也不理会。他早发下宏愿,每日念南无阿弥陀佛万遍,数年来未曾有一日中辍,今日被这两主仆打断,又得重新来过。
周琳杰不愿在殿中等候,便只好在殿外绕圈,殿外虽有一方石凳,但经年未曾有人收拾,石凳上生了一沉厚厚的青苔,他见之欲呕,宁愿忍着腿酸也不愿坐下。又等了好些时候,才见邓老先生和他老仆回来,当即心下一喜,忙几步上前相迎。
邓老先生,名朝阳,字贵溪,号妄歌先生,遂宁郡青石县人。
邓贵溪少有才名,与周琳杰之祖周清河合成‘溪河才子’。当年英宗之乱后,为世宗皇帝重用,曾官至礼部侍郎,满腹经纶,文章华国,被许为二十年后天下文宗。不意世宗晚年时,因谏言废太子之事,触怒天子,被贬官夺职。到如今天下久不闻他名声,尚知他之人已是不多了。
他与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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