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得很!事事机关算尽,”邓由闻言,“砰”的一响,以拳击桌,怒道:“今日之事,我家主公铁定出手相助,若是你洛阳军欲在汝南一番相斗,那也不必废话!”
邓由这一番作态,声近咆哮,只听得顾堤提心吊胆,唯怕张绣一怒之下,也翻然变脸——他知道这两家若是斗杀起来,汝南城中必是血溅满街,残肢遍地,顾家受刘表深恩,岂能不加入争斗?一念至此,顾堤右掌急急抬起,搭向邓由手臂,示意其冷静。
邓由正在气头上,见顾堤伸掌按来,右臂顺势一振,将他手掌甩开。这一振一甩间,劲道非弱,顾堤手掌受力反激,险些砸在自己脸上,顿时又羞又恼,满面通红。
“顾公,”张绣倏然抬眼,凝望顾堤,伸出三个手指,缓缓道:“若在汝南一战,对于你顾家,不利有三。一,先不管洛阳有多少人马,就我此处兵力,全力杀进,已足够与联盟军大斗一场。刀剑无眼,会伤到谁,却也难说得很。”
顾堤点点头,很艰难地道:“是。”
“其二,一战下来,折损必重,洛阳与汝南,从此水火不容。”
“不必多说!”邓由笑了一笑,指着张绣的脸,一字一顿地道:“只须你胆敢出手相敌,我就奉陪到底。”
张绣似乎料不到邓由如此硬气,闻言微微错愕,点了点头,表示欣赏,转面继续对顾堤道:“其三,联盟军当日在濮阳,声势比此刻大了何止十倍,不也被我军一击而溃?”说到此处,指了指邓由,双目却仍盯着顾堤,道:“邓将军敢在此为你撑腰,背后站着的是刘公;若你顾家不肯变通,只会令襄阳洛阳两城,从此厮杀不绝。这层道理,不可不察。”
若说张绣前两句所说的弊端,尚能为顾堤所忍,最后一句,正正击中顾堤死穴。
“变通?”顾堤眉目口鼻,皱成一团,求饶似地道:“却是如何个变通法?”
“不必听他胡言!”邓由弹身而起,怒道:“刘公早有定计,任他洛阳军诡计千番,自有应对之策。”
“顾公,”张绣毫不理会邓由,只凝望顾堤,徐徐道:“刘公对你顾家,也算情深义重;他因一句承诺,得此困局,如今可谓骑虎难下,心中必也焦虑万分。你若一味蛮横,岂非害了他?”
“张将军,”顾堤手掌轻轻拍着桌面,声音微颤地道:“何谓‘变通’,请明示!”
“袁曹二人,对你必无防备,”张绣道:“只须你将此二人暗杀,我军立时退出汝南,往后三年,不再踏入此城一步。”说到这里,张绣望向邓由,道:“且联盟军其余军力,皆可在刘公的承诺下,安然退去,不损刘襄阳‘一诺千金’之美名。”
顾堤闻言,低头闭目,深深吸气。
“暗杀袁曹二人,以顾公的手段,可谓如摘花吹尘,毫不费力。”张绣又道:“刘公乃是极明事理之人,深知我方之难处,岂愿为了一支残破败军,而与洛阳结怨?这十余年来,刘公用心良苦,翼护汝南顾家;如今,也是你顾家立下决心,替刘公分忧解难之时。”
这话一字字打进顾堤心里,当即深深点头,道:“只是,此二人部下......岂肯与我顾家罢休?”
张绣等的正是这句话,随即应道:“联盟军余人反扑之力,自有我军当之;有心算无心,顾公,此战必胜,当可断言。”
“顾老,不必与他多言!”邓由冷然道:“此人口中一套话术,只为诳你与联盟军互耗。”他此时虽怒,头脑仍是清醒。来汝南之前,襄阳军内部已对汝南局势通盘思量,有了一个判断:洛阳军虽击溃了联盟军,但洛阳四周,依然是强敌环绕,暗涌不休;洛阳军不敢,也不能于此时此刻,与襄阳正面激斗——正因心里有底,算准了董军绝不敢翻脸,邓由面对张绣,才胆敢毫不留情面地痛驳。
但顾堤切身利益所系,却是自迷局中。“张将军,”他低声道:“放过袁公。”
顾堤此语,本意是讨论一个折中方案,放袁杀曹,但说出来语调,低迷哀伤,近似恳求,听得身旁的邓由肚里噼里啪啦,怒火烧燃。
张绣摇了摇头,道:“唯有杀袁曹二人,方能解此困局。”
邓由忍无可忍,抛下一声冷笑,转身疾走。他心中打定主意,要急急召唤襄阳援军,果断联合袁曹二人,在汝南放开手脚,与大敌死斗一场。
“邓将军!”张绣朗声道:“尚有一法,可令联盟军安然而退。”
邓由凝步立定,却不转身。
“营斗决。”张绣缓缓道:“若我张某输了,全兵速退;若是邓将军输了,也就不要阻挠顾公行暗杀之策。”
邓由闻言,心中冷笑:“此人骑斗之力平平,但营斗之力,实远胜于我,何须冒险与他一斗?”摇了摇头,向前大步走去。
“只一招。”张绣淡淡道:“若我一招不胜,便算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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