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了半夜子时,塍庭睁开眼。
糕婆婆年纪渐老,睡眠在这段时间最沉,其实是看不住她的。
塍庭离开暖和的被子,轻软着脚步,推门也慢之又慢。
客厅悉悉索索,动静不大,塍庭听见有人从那里走了出去。她耐心地关好门,无声对糕婆婆道声:“安。”
塍庭先是去客厅寻看一番,阎魔让她的魔云出来照明。云骷不乐意地燃着魂火,心疼地抱住瘦瘦的自己。
阴绿的火苗帮塍庭看清了一些白日不能发现的东西。
上了年头的血迹、花钗麦穗、空荡荡的墙角。
男主人祖传的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无意识的冤魂。阎魔命令云骷吞掉它,云骷高兴地从命,对照明的事没那么反感了,工作热情大大提升。
塍庭一把推开想挤过来的云骷,顺着窄小的血脚印出了门。
距离上个目击者传播事件过了很长时间,再没谁见识到脱掉羽衣的漂亮女人,也没谁听到她的哀婉鸣叫。大家都把孩子护得特别紧,连亲邻的来往都变得少多了。
塍庭披着月光独自走在路上。
“害怕了?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出来赏月。”吸血姬兴致很高。
“汝想陪着她,可以直说。”阎魔对魔云进行拍头奖励,忍着笑。
吸血姬被阎魔揭穿,冷淡道:“今晚云多,想必也没什么好看的。”
她撑着走进自己的房间,红着脸: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依赖月光是天性好吗?有什么好隐瞒的。她喜欢明明就可以直接飞出去!
走到一段,血脚印断了。
是第三户人家的小篱笆园。
那把补丁重重的伞好好地躺在人家屋旁的过道上,上面正对遮窗。
这么晚了,这家人还没睡,遮窗里有交谈的声音,浊淡的光透出来。
塍庭瞅瞅篱笆园前几垛草团。
画地为牢是个改版的结界术,塍庭确保草团不会掉出枝叶,钻进去挪到伞的边上。
她想伸手把糕婆婆家的祖宗伞拿过来,往地上一模,没摸着。
塍庭露出脑袋,看见还差一点距离阿。
她继续挪,手摸过去……又抓了个空。
“?!”
挪的长度应该够了才对!
塍庭再看,发现伞还是躺在地上,不过她不觉得拿伞最重要了。因为——这户人家里住的,也是俩qín_shòu!
“饿坏了?哦哦~宝宝不哭。”里面似乎有女人在逗弄婴儿。
旁边男人不耐烦地说:“再哭就嘴里塞石头,丢到野外去喂狼。”
女人抱怨:“屋里那些都快饿死了,饿死还怎么卖钱。我发现一个大了点的孩子,就是想逃的那个,腿都被你打断了,有天赋哦?”
男人迟疑,声线抖了三抖:“阴阳师?”
“你当他怎么拿到钥匙的。”女人冷道,“我们日防夜防,他召来了鸟雀衔去!”
“这还不简单。指不定就是学会点麻雀叫。”听到没觉醒杀人通灵的天赋,男人嗨了声,“多大点事,等人来接后,我们把他瞒下埋了呗。”
送出去要是真被大人看中了、教习阴阳术怎么办?会被报复的,当然。
“要不是看他漂亮点,我怎么会留情,早打断的就不是腿了。”
这两人算是夫妇,平素将盗来的婴儿孩子迷昏。晚上为了不在出货前饿死他们,就会挑众人熟睡的午夜喂食。
不知那些收孩子的人为什么这次来的尤其迟,两人都在做打算,再等上五天,还不来,他们就要抛尸了。
不抛尸也没法,粮食不够。
离京畿近一点的村落,干什么都怕被上面大人发现,互落把柄。
这栋房子还不是他们的——原主不在人世了。据点只一时存在,谋划却要很早开始。
孩子们饿得太久,哭都没有力气。
婴儿吃东西最耗费时间,女人开始还有心情逗弄哄骗,后来就直接灌下去。
塍庭不知道的是,这对夫妇说的那个有天赋的孩子,他们连最后的食物都吝啬于施舍,说不定对他们来讲,此人干脆饿死最好。
灯熄入眠。
塍庭还在消化震惊的事实,草垛左边传来和客厅里一样悉悉索索的动静。
塍庭没动。
她仔细用耳朵代替双眼,用声音猜测。
夫妇的床就在门边,守在那里能最大限度地防止有人真逃。遮窗拐角就是大门。此地奉行门宿不禁、路不拾遗,自从京畿的探访官来过后,大家就约定俗成。
夫妇守得紧也有这个原因在。
偷伞贼甚至不需要解开门锁,绕过去以后,一定进了门。
“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你可以……”
……
连续不断的诘问,凄风苦雨、怨愤痛恨,里面的企盼平静被打破的痛苦,连塍庭这个外人都听得出来。
那人莫不是傻了?从糕婆婆家偷了伞,又对两个人贩子发问,还问的是路?
“什么人装神弄鬼!”男人恶狠狠地“呸”了口,怕把其他人家吵醒,不算是嘶喊。
油灯不好点亮,女人压抑着尖叫躲在男人身后。
魔云分出云絮带了个小云骷实时播报。
遮窗被女人完全打开。
伏在男人耳朵边发问的“人”站起身。
骇人的大眼亘在破旧的伞头中央,妖怪手脚俱全,除了伞头外,都是人的身体。
足有成人拳头大小的独眼汩汩不断,朝外留着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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