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荷嗯了一声,又是一个淡淡的微笑,虽然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方才有力气撑起身子来也不过是回光返照,但是……为什么要说破呢。
她好容易洗脱冤屈,为什么就要死了呢。
玖荷再次趴在了地上,这次她感受到了这二十二年来从没有过的轻快。
她身边围了一圈的太医,只是她现在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玖荷再次喃喃自语起来。
“……我告赢了并不是因为我证据确凿,也不是因为睿王妃漏洞百出……”
“……如果不是陶大人,我已经死在了板子下头……”
“……如果不是将军,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看见沉冤昭雪……”
“……这便是明镜高悬,公正廉明……”
皇帝一瞬间回头看了看殿上的牌匾,脸上阴沉的可怕。
“陶大人!你的恩情我记在心里,只能来世再报了!”玖荷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说到后半句已经渐渐没了气,咳嗽了两声之后,连眼神都已经涣散了。
皇帝瞪视太医,太医摇了摇头,已经彻底没救了。
不知不觉中,玖荷哼起她从小就会的一首歌谣来,觉得浑身上下都暖了起来,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去往不知名的彼端。
但是这歌谣听在睿王一家三口耳朵里,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太医!太医!”父子三人几乎是同时叫了起来,“治不好她要你全家的命!”
可是不等太医过来,玖荷便彻底没了声息,整个人软在地上,背塌陷了下去,一点点动静都没有了。
“这是怎么回事!”睿王红着眼睛看着睿王妃,声音如同刀子一般,几乎都要从她身上刮下肉来。
世子已经跪在了玖荷身边,胆怯中带着坚定,扶起了她的头,将她脸上的头发轻轻拨了开来。只是她的脸完全被打肿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世子深吸了一口气,又抬起她的手臂,轻轻将袖子往上拉了拉。
“啊!”世子一声惊呼,只觉得天旋地转,连背都挺不直了,直接跪坐在了地上,红着眼圈咬着牙道:“是她!是她!当年才有了妹妹,我怕她冷,把我的暖手炉塞在她被子里,她手臂上……”世子眼泪已经掉了下来,不住的用手摩擦着那一处带着花纹的伤疤。
“她手臂上是我烫出来的疤!”
“她是我妹妹!”
“她是我妹妹啊!”
年轻的皇帝一个踉跄,红着眼圈跪在了她身边,不可置信的看着世子,“这是我姐姐……这是为了我才丢了的姐姐?”
兄弟两个的眼神对上,不用说什么,皇帝也明白了哥哥的回答。
这就是你姐姐。
“朕要将你腰斩!车裂!凌迟!朕要诛你九族!”
睿王爷几乎已经站不住了,冲着睿王妃道:“你早就知道!你是故意的!你——”
“苍天有眼,让我先找到了她!可惜有人横生枝节,叫我功亏一篑!”睿王妃一甩手,那玉佩便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不过我的王爷,你猜她就这么在你面前冤死了,将来你们一家五口到了地府,她还会不会认你这个爹!”
睿王妃的视线在皇帝还有世子面上划过,嘴角闪过一丝讽刺的微笑。
大殿里头一片安静,连呼吸声音都听不见了。而方才替王妃做了证的人,现在悔得恨不得回去掐死原来的自己,这次是真的求生无门了!
最先打破这沉默的是将军,“跟这事儿有牵连的,一律苔刑。”
庞总管不可置信的看着将军,不加数量的苔刑……那就是苔刑到死!
只是将军的话还没说完,“现已查明这毒妇是诬告,”他的视线在地上的玖荷身上停留了好久,“我也要告她私自带人拿了我将军府的下人,又买通官员将其打死,还指示官员弹劾大兴县令。对了,还有你女儿,不守妇道,红杏出墙,连孩子都有了。”
一瞬间睿王妃面如死灰,想说喜鹊儿没有小产,不过是来了月事,可是这要是说出来了,不就坐实了诬告的罪名!
她视线在将军跟地上的玖荷间不住的徘徊,“你怎么会没碰我女儿!你怎么会——”她眼神里忽然冒出火光来,“我知道了!你——怪不得她进来才一个月就被调去小厨房了,你们两个真的勾搭成奸了!”
睿王爷忽然回过神来,猛然间从将军腰间抽出长刀来,速度快到连将军都没反应过来。
再一看,那刀已经捅进了王妃胸口,王爷的脸上是二十年都没有有过的郑重,这表情在先王妃死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我们的女儿,不是你能说的!我要休了你,你不再是王妃,你的女儿也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你的家族流放三千里——”
“不!”睿王妃吐着血说出这最后一个字,转眼便因为睿王抽出刀来,倒在了地上,气绝而亡。
世子看了看地上的已经面目青白的玖荷,还有不远处连眼神都不敢转过来的睿王爷,道:“都是你的放纵才害死了妹妹!”
睿王爷几乎要哭出声来,正要解释,却被皇帝打断了,他的眼神从在场的官员身上一个个扫了过去,咬着牙齿道:“这笔账,朕跟你们慢慢算。”
可惜玖荷什么都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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