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也就是我、易续、张衣和张恒礼出生的那一年,51岁的funny被汉堡的一个犹太慈善组织找到,经过dna鉴定,回到汉堡与整个家族唯一幸存的姨妈相认。她的父母在1939年初被驱逐到波兰,1941年死于纳粹集中营。
funny在美国租房的门第一次被慈善组织的人敲开后,她以为遇上骗子,一盆水泼走了三个人。第二次社区警察陪同过来,她还以为是恶作剧,拿出枪跟警察枪对枪,差点被关进警察局。
那时funny刚遭受了美国“87股灾”给她带来的重创,多年经营的金融公司倒闭了、几百万的银行存款消失了、房产被银行收走了、朋友避之不及,连丈夫都弃她而去。有这样一个机会,她迫不及待地离开了美国。
funny的姨妈在她们团聚后不到一年就去世了。funny说她俩语言不通,只能你看我我看你,姨妈可能是被她瞪死的。那一年她的眼神里充满着愤怒,她养父母死都没交代一下她的身世。她才发现自己的性格跟他们南辕北辙是有原因的——养父母自由散漫、不学无术,1938年去德国旅游的钱都是偷的父母的。funny自己呢,四岁开始,就对家里的摆设进行规划。七岁开始主动出去做学徒,十五岁进入美国证券交易所,十八岁开始一个人养一个家;养父母乐观温和,有这一顿从来不操心下一顿,她却喜欢把今后两年的事情都规划好;养父母安于现状,她却一直努力工作努力创业努力经营公司。
她曾经想这性格会不会是隔代遗传,可是当年她养父母从爷爷奶奶那里偷的钱,是爷爷奶奶从集市上骗来的!
原来她不安现状地折腾了一辈子,是因为自己身上流淌的是犹太人的血!最让她气愤的是,早知道自己的血统这么优秀,再不喜欢孩子也会生一个,六岁就让他自身自灭,十岁就让他养全家!当初不想生一是因为忙,更是怕生下来就跟自己的父母爷爷奶奶一个德行,不想多制造出一个拖累自己的生物!
我到德国的第三个月,为了节约钱也为了锻炼身体,买了一辆自行车,打算每天骑车上学和打工。自行车是在ebay上买的,收到货后发现需要自己安装。我就照着说明书一个螺丝一个部件地安。三个小时后我骑车试行,发现安装得很成功,心里一高兴,就冲了个下坡。坡还没完全冲完,前轮先跑了,我摔了个大跟斗,摔沟里去了。全身摔散架了不算最惨,最惨的是身边不知怎么躺了个老太太。
“youe!”她仰躺在地上,中气十足地吵我吼。(你他妈把我搞伤了)
我吓一跳,第一次在德国听到那么老的人一张口就是那么麻利的英语。我赶紧用英语问她需不需要叫救护车,她上排牙咬着下排牙,我差点以为她要我数她有多少颗牙齿呢。我当时不知道那是假牙。
她咬得咯咯作响,愤怒地说:“**ingtaxi!”。那声音,简直响彻天际!
她英语不但说得麻利,骂得更麻利。我乖乖地叫了辆车,把她送回家。
她住在一个老房子里,门框边的墙上刻着“1861”,已经有差不多150年的历史了。
不看这个数字也能知道是个老房子,因为房子的风格与这个世纪的建筑风格已经有了很大差别。房子有三层,是个尖顶房子,最上面那一层像一个又高又陡的坡,高度和陡度是现在新民居的一倍半。当地德国人对此设计的说法不一,有的说是为了防止冬天厚厚的积雪压垮房顶,有的说是为了在自己的家也能远眺到农田,小孩子们就说是为了圣诞老人一到房顶上就滑下来了,不用那么麻烦进入烟囱,赶快给大家送礼物。
房子的外墙上还有一个一个的洞,后来听说是二战时留下的弹孔,那是一栋坚强的房子,岁月给它什么它就保留什么,不遮掩不修饰,寿命还这样长。
我询问funny需不需要去医院或者叫医生,她直摇头。我给她做了顿晚餐,一直等到她睡觉确定她没事才抱着我的那两个轱辘离开。第二天下课后我买了水果去看望她,她给我一份报纸,说你给我翻译翻译。
我在报纸上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和两个车轱辘。我居然上了当地的报纸!照片上我扶着funny,出租车刚开走,我的车轱辘可怜地被司机扔在了灌木丛前。照片是黑白色的,从距离和角度能看出来,报社的人找到了funny门前那条街的监控资料。文章标题是《eaufpaudentinnenauffas!》(德国老人注意啦,中国女留学骑车来啦!)
我顿时腿都软了,我丢脸就算了,丢国家的脸算怎么回事啊!还让不让我在中国留学生圈里做人啦?
funny似乎知道了我的困惑,她歪着嘴邪笑说,icanhelpyou。(我可以帮你)
第二天,我咬牙放弃掉一个月的押金和半个月的月租,搬家成了funny的租客。那房间比我原来租的小了三分之一,还贵了10欧。第四天报纸上出现了我和funny的清晰大头照,标题是,《dain,aberrotzdem》(她坏了车,却救了她)。
在这篇文章里,funny说是自己走路滑到沟里去的,虽然同时跟我在沟里,但跟我没关系,要不是我,她可能爬不起来。
我认为这就是事实,特别是跟她同一个屋檐下相处后,我知道,如果真是我把她弄沟里,她绝对不可能编个故事帮我,惩罚我的方式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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