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方的道歉响起来的时候他猛地瑟缩了一下,回头朝那个人看去。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他才看清那是一个年轻的人类,头发和眼睛都像是要融入进黑暗里似的。
“我不是故意让你……”苏怀臻指着那滩呕吐物,“这么难受的。只是我不方便让其他人看到,你懂吗?”
男孩恍然大悟,他推断出对方的身份。他一定是逃亡者,就像居住区的戴尔大叔一样。他怯怯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苏怀臻很怀疑他明白的事情跟自己说的是否一致,但他也没打算修正,他眯了眯眼,“你的亲人也不要告诉,懂吗?”
男孩还想说点什么,莫名地却感到一股冷意,他闭上嘴,看着面前的人翘起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个非常好看的笑容。他愣愣地眨了眨眼,听到对方在说:“你可以叫我苏,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合适藏起这个大家伙的地方吗?不能被人找到的。”
真是个奇怪的人,前一刻冰冷得好像能让人死掉,现在却又给人一种温暖而亲切的感觉。男孩报上自己的名字:“我叫海德尔。”说完才仔细打量起刚才让他颠簸到吐的东西,他迟疑的说,“有的,这儿就有。”他指了一个方向,“那里的垃圾总是没有人要,也没人会去检查里面多了什么。”
“好的,谢谢。”苏怀臻再次回到座舱,操纵着机甲按海德尔的指示挪动了一段距离,让机甲恰好嵌进一座可怕的垃圾山里。
然后他好象失去全身力气一样往后倒去。奇怪的腐臭和霉烂味夹杂在金属特有的气味中,从破损的缝隙间若有似无的传进来,但他始终一动不动。
抬起手在前方的操控台上拂过,最后停在视窗面板上,掌心冰凉的触感仿佛在提醒着他什么。
一切都不同了。
不论这里的星球,还是这里的人类,哪怕他们使用的语言跟他没两样。
苏怀臻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那一天,地球历6748年的夏季。
全身的汗水不断挥洒,视野里除了机甲就是战机。因为速度太快而交织的光线如果从另一个角度看,恐怕会无比灿烂。他和战友们的机甲从侧翼的不同方向往敌军指挥官的方位靠拢,敌方战机密密麻麻穿插而来,它们阻挡在前,火力无比猛烈,要闯过去这件事随着队伍频道里不断响起的轰响——那是机甲被打爆发出的声音——变得像一个虚幻的梦境。
可是没有人退却,他们的任务是掩饰己方战舰的行动,就算战斗到只剩下最后一人,也绝不能放弃。
他记得当时自己无暇抹去汗水,视野越来越模糊,反正身体和思维早就沉浸在了战斗中。统一的节奏催动出无休止的攻击和格挡,他不断前进。
每一分钟都有人死去,战况越来越胶着,直到那个时候——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或许是军方新研制的科技武器,也或许是敌人新发明的攻击方式。一点诡秘的蓝光骤然爆发,苏怀臻的意识里只剩下无法抗拒的冰冷。
从鼻尖开始,用一种摧枯拉朽的速度急剧延伸。就像那一年的冬天,他走在首都星的极北之地,投影上那个浑厚的声音宣布地球联盟进入紧急战备状态,身旁大雪纷飞,凛冽的寒气无穷无尽般蔓延。
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大片大片不分敌我的冻结,雪白到近乎于蓝色的冰晶覆盖住了整个战场。
当苏怀臻再度找回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透过视窗能看见陌生的星空,身下的触感真实,他的机甲仍漂泊在太空中。而其他战友的痕迹,他却一丝一毫也没有找到。
再然后,他发现这架机甲勉强还能使用。没有犹豫,他操纵着机甲坠落到最近的这颗行星上。
刚才海德尔好象说过名字,哦对,95518号。
☆、他是逃亡者
虽然感觉上过了很久,但实际上苏怀臻没在座舱内停留多少时间。
三分钟一过,就好象按下了让思维终止的开关,苏怀臻从座位上站起来,钻出座舱。扑面而来的垃圾无法让他哪怕皱一下眉头,在战争爆发之后的那段日子里,作为机甲师团的一员,洁净早已成为了生活里最奢侈的部分。
但他头顶上挂着的那一片垃圾却让海德尔非常吃惊,在极短的时间内这个人给他的印象一直在变化。亲切感不断增长,他迟疑着开口:“先生……”
“叫我苏。”苏怀臻温声说。曾经在机甲师团里,所有人都这样喊他。如今从嘴里念出来,却让他不禁生出一点恍如隔世的错觉。
不,恐怕不是错觉。这个陌生的时代距离地球历6748年会有多远呢?几千年?上万年?或者更遥远?当时冻结住整片战场的低温很难快速消散,只有时间能改变一切。
他摘下头顶的垃圾,手指一曲再一弹,就轻而易举的将它弹飞,阴影里如涟漪般传出一阵远去的脆响。
“海德尔。”
他郑重的叫着男孩的名字,“你可以帮助我吗?我可以……”他专注的注视着海德尔,目光微微向下,诚恳地落在男孩的眼睛上,“信任你吗?”
海德尔睁大眼睛,定定的看了他很久,才抿了抿嘴巴:“可以的,苏,我可以帮助你,你也可以信任我。”
苏怀臻满意的勾起唇角,在这里他使用了一点小技巧。训练时教官教授“人际关系”这门课时说过的话他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对未成年人来说,得到来自你的足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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