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杨瓒负手身后,笑道,“能吃是福,你尚且年幼,理该如此。”
书童仍是不出声,脸色更红。
杨瓒摇摇头,知晓过犹不及,不再多言。少顷,果见书童脸上红潮消退,渐渐恢复平日模样。
主仆二人立在路旁,并未引来他人注目。
反倒是行过的举子,或谈笑自若,或欣喜若狂,或苦闷慨叹,或怅然若失,引得杨瓒频频转眸,表上不显,心中已有了思量。
看来,之前在客栈的表现还是有些出格。
不是不好,而是太好。
初入官场,最怕被人注意。身为一只小虾米,理当哪里凉快哪里歇着。没搞清楚状况,也没有靠山在后,胆敢冒尖出头,分明是等着被吞入鱼腹。
运气好,能留得性命。运气不好,炮灰都没得做,直接尸骨不存。
可惜,事已至此,后悔不可取。
好在殿试尚有一月,足够他理清思绪,加以转圜。
思量间,李、王、程三人已向他走来。
三人均在榜上,都被取为今科贡士。然只有王忠面带喜色,李、程二人皆是喜中带忧,表情有几分复杂。
盖因王忠列在百名之内,二甲有望。李淳、程文同在百名之后,程文更在二百名之后,殿试九成会列入三甲,与期望差距太大,怎不令二人心苦。
同进士,如夫人。
二甲、三甲首名都为“传胪”,含金量却是相聚十万八千里。
宁为二甲鸡尾,不做三甲凤首。
不登榜便罢,中了贡士,却要做个同进士,于自认才具颇佳、有一番报复的举子而言,称得上是不小的打击。
见到三人神情,杨瓒不动声色,只恭手道喜,多余之言一句未说。
劝解?
先时示弱定当白费。
对方心胸宽大,或能领受好意。若遇心胸狭窄之辈,怕会以为他刻意讥讽,暗中嘲笑,往胸口捅刀。
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别做。
有的时候,“好意”会同“自以为是”挂钩。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职场经验摆在面前,容不得杨瓒轻忽。
“我四人今科同榜,实是幸事。”
很快,李淳和程文压下复杂心情,出言道:“理当庆祝一番。”
此言一出,不只杨瓒松了口气,王忠亦然。
不患寡而患不均。
凡事只怕对比。
喜悦稍散,王忠早意识到不对。好在李、程二人不是心胸狭窄之辈,自行开解,四人并未产生龃龉。
“在下做东,两位仁兄都别同我抢。杨贤弟年幼,也莫要同为兄争抢。”
“放心,我等自要吃大户。”
心情一好,几人不由得开起玩笑。
请客和年龄有什么关系?
杨瓒故作不解,看得王、李、程三人心情大好。先时的一点隔阂也烟消云散,对杨瓒的好感更上一层。
说到兴处,王忠更道,家中有一亲妹,年少芳华,蕙质兰心,堪为良配。
李淳不知底细,现出惊讶之色。
程文则道:“休要信他。骗了我不算,还要骗杨贤弟?”
“程兄何出此言?”
“蕙质兰心或许不假,年少更是不假。”程文点着王忠,道,“你且问他,芳龄几何?”
“几何?”
程文瞥一眼王忠,道:“尚在襁褓之中!”
李淳哑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王忠故作镇定,昂着头,单臂负在身后,似在表示:我实为好意,尔等不领情,日后必当后悔。
杨瓒失笑,这还是个妹控?
如此一番戏谑,四人关系更近。
一路返回福来楼,掌柜亲自在门前恭迎,包子似的圆脸笑出十八道褶子,当真是见牙不见眼。
“四位老爷,快请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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