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峤点点头:“不错,当日师尊只将游魂卷传与我一人,只命我口头记诵,不准我抄录下来,外人都说玄都山藏了一卷朱阳策,但我至今不知那一卷朱阳策是否还在玄都山。”
晏无师觉得很有意思:“祁凤阁难道不希望玄都山代代传承,底下弟子个个出息吗,为何会只将游魂卷传于你?”
沈峤缓缓道:“此事我从前也曾问过师尊,他并未作答。师尊与陶真人生前乃是故友,听说陶真人完成《朱阳策》之后,曾萌生后悔之意,觉得此书一出,又会引来天下人无尽争夺,平生多少杀孽,所以我想,师尊兴许多少出于这样的心思,才既希望故人的毕生心血能够流传后世,又不希望流传得太广,让世人争相抢夺厮杀,方才会做出这样矛盾的决定罢。”
晏无师嗤之以鼻:“妇人之仁!在这件事上,祁凤阁是这样,当日不将狐鹿估赶尽杀绝,以致于给后人留下隐患,又是这样!枉他武功盖世,心思却与优柔寡断的妇人无二,既是这样,他又何必让玄都山弟子练什么武功,直接将玄都山改为普通道观岂非更好?天下无兵,从自己做起。”
这番话辛辣刺骨,但也并非全无道理。
沈峤与其师有相同之处,那就是一颗仁心,和处处为他人着想的温柔,但他与祁凤阁也有不同之处,这些日子出门在外,眼见民生凋敝,百姓疾苦,天下门阀势力,悉数卷入棋局,他的想法已经渐渐发生改变,发现玄都山身处红尘之内,不可能安然超脱,置身事外,迟早必然也要入局。
只可惜他还未来得及对玄都山做出什么改变,郁蔼已经等不及取而代之,将玄都山彻底带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他微微垂首,陷入沉思。
那边晏无师无声无息,毫无预警,手指已经点了过来。
沈峤自从眼睛看不见之后,就有意锻炼耳力,此时听见些微异样动静,忙忙一拍石头跃身而起,迅疾后退。
玄都山的轻功独步天下,这一套“天阔虹影”使出来,顿如风荷轻举,碧水顾盼,杨柳舒展,fēng_liú难描,已经隐隐可见他功力全盛时期的影子。
只是沈峤的功力毕竟还没有恢复,晏无师的速度比他更要快得多,稍稍迟缓半步,方才他坐的那块石头已经轰然碎裂,碎石四溅开来,纷纷飞向沈峤。
幸而他及时运起真气,脸上方没有被溅伤,只是半面袖子被锋利的石块齐齐割碎,石块甚至划伤了他的手腕,血珠登时顺着白皙手腕流下来。
“春水柔波怜照影,一片痴心俱成灰,果然名不虚传!”沈峤没有理会自己手腕上的伤,而是全神贯注倾听来自对方的动静。
按照晏无师的行事作风,既然出手,就绝不会手下留情。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沈峤还是很清楚这一点的。
今日这一场,非得打到对方满意尽兴了为止,否则死了也是白死。
作者有话要说:
沈峤:要不我还是回去算了。
郁蔼:师兄,小黑屋欢迎你(づ ̄3 ̄)づ╭~
沈峤:……
第22章
春水指法是晏无师赖以成名的绝技之一,十年前纵横江湖时,他曾凭着这一手败退过无数高手,连祁凤阁都会特地用两句诗来形容这门武功,可见其独到精妙之处。
十年之后,晏无师的境界自然只有更高,而不会更低。
但很少有人知道,这门指法其实是从剑法上化用来的。
当年晏无师曾有一把剑片刻不离身,后来剑没了,有段时间他找不到称手满意的兵器,不得不以指代剑,谁知却被他自创出这一门指法,名字柔情万千,但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切身体会到自己面临的疾风骤雨。
若换了耳聪目明的人在此,便能看见晏无师的动作分明很慢,很优雅,很轻柔,像只是要拂去对方肩膀上的落叶,但他的手指却已化作残影,甚至令人无法分清其中哪个“影子”,才是他真正的手。
沈峤是个瞎子,瞎子少了视觉上的迷惑,在另一方面的感官就更加灵敏。
他感觉到的是泰山压顶一般,巨大压力自四面八方涌过来,直欲将人压扁碾碎,真气涤荡,这种压力又非均匀力道,而是伴随着对方指法,时而肩膀受到重压,时而脖颈遭遇威胁,飘忽不定,令人防不胜防。
沈峤整个人都被包裹在对方构筑起来的压力之中,如同置身四面围墙,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真气势如潮水,他退无可退,进不能进,一旦自己的内力消耗殆尽,等待他的就是晏无师的温柔如春水的手指直接拂在他身上。
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沈峤只有三成内力,也许还不如江湖上的二流高手,换作平时,这种水平的人,完全不必妄想能在晏无师手底下存活的,但沈峤的优势在于他现在身负玄都山本身的武功,加上那两卷《朱阳策》残卷,虽然时间仓促,未必来得及将刚记下的内容完全化为己用,但记忆恢复意味着他的应敌能力也随之恢复,不至于再像以往那样完全处于被动了。
他袖子扬起,同样以手代剑,比了个手势。
这是沧浪剑诀的起手式清风徐来。
沧浪剑诀也是之前郁蔼与晏无师交手时用的那一套剑诀。
玄都山虽然名闻天下,但门下武功却不多,剑诀只有两套。
因为祁凤阁觉得武道至高,与天下许多道理一样,都是化繁为简,大巧若拙,所以学再多的招式,也不如将两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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