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普路收敛眼中的狠色, 朝崔颂似模似样地行了一礼:“听闻汝南袁氏诗礼传家, 未曾想竟也会做这等疑邻盗斧之事。白某确是为借酒而来, 不知会撞破二位的……”
感受到喉口的凉意,他识相地闭嘴, 铁青着脸道, “若有冲撞,还望袁公子海涵。”
“借酒?”崔颂稳稳举着七尺长剑, 并不相信这套说辞, “你打算怎么借?”
白普路将手伸进怀中, 感受到剑锋更近了一分, 他瞪起铜铃大的眼:“我要取借酒用的物什,袁公子何必紧张。”
崔颂不理他, 剑锋向下挑出他怀里所藏之物。只听“咚”的一声, 一只绣着白云的青色布囊掉在地上,被红绳环绕的开口松松垮垮地打开,掉出一本书。
这年头, 以纸做成的书籍算是稀有之物,崔颂不由多看了一眼。
那书掉在地上,白普路有些心疼,想将书捡起来, 又碍于颈间悬着的冰刃不敢去捡:“这便是白某的诚意。”
崔颂心下奇之,拿剑鞘翻过书面,恰见扉页的几个大字:《太平清领书》。
……
莫不是张角的那本神棍之书?
崔颂正不确定地想着,又听白普路说道:“此书传达天命, 内含修仙袪邪之道。若袁公子肯割爱,将这几坛春杏酒让与我,我愿将此书借与袁公子,供君一阅。”
他的语气十分自信,还带着大方慷慨的意味。
然而崔颂很想告诉他:这玩意儿现代多得是,随便哪个国学网都提供了在线阅读,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且不说此书是真是假,”崔颂道,“异士方术,我并无兴趣。以无用之物换有用之物,你可觉得这买卖值当?”
白普路打量崔颂的脸色,确定他是真的不感兴趣,不免有些吃惊。
他本想着“奇货可居”,哪怕袁氏公子不热衷术数道法,对这书总该有着好奇。而在好奇心驱使下,“袁谭”必然会答应他的要求。此时再谈起擅闯住所一事,他只需一口咬定自己是为了借酒而来,“袁谭”便不好再与他计较。
谁知道事情竟和他料想的不一样?
明白这“袁公子”不好糊弄,白普路心下急转。
即便事态未照他所想的发展,他也不曾松口,坚持自己就是来借酒的。
未经同意就进屋?他在门口等了半天,主人迟迟不归,他被冻得不行,只好进屋躲一躲。
藏在帷帐后面?还不是在门边瞧见衣衫不整的二人,怕打搅袁公子的好事,这才出此下策。
崔颂:……你继续编。
见崔颂油盐不进,自认为已向对方服软的白普路有些恼了:“袁公子远道而来,我白氐一族尊你为上宾。但此处到底是我白族的地盘,公子如此咄咄逼人,是否过了些?”
狡赖不行,那便耍横。不管故意还是无意,他闯的都是自家的地盘,“袁谭”一个借住的外族人,还敢跟他撕破脸不成?
“既如此,有请白壮士随我走一趟。正好,谭亦想问问白首领——如此待客之道,可是贵寨的传统?”
崔颂不想再和白普路废话。这家伙既然有恃无恐,认定自己一个外来者不敢对他怎样,那就如他所愿,不动手,只把他交给他那位亲爱的首领大人。
崔颂早从寨内其他人口中得知此人与白首领面和而心不合,将这事闹到前边去,那位白首领多半会乐见其成。
如崔颂所料,二人并不对付。
一听到他话中的潜台词,白普路蓦地变了脸色。
面部肌肉绷紧,细微地颤了颤,又缓缓松开。
他晦涩不明地看了崔颂一眼,搭在衣襟旁的手猛一痉挛,仿佛下一刻便会暴起伤人。
“咣”的一声。
白普路怒目圆睁,缓缓地倒了下去。
郭嘉揉了揉额头,一副宿醉头疼的模样:“当真聒噪。”
崔颂无言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白普路身后的郭嘉,低头扫了一眼,从砸人用的“凶器”上一晃而过。
如果他没看错,这土瓦子碎片……好像是春杏酒的酒坛?
崔颂转向墙角,果不其然,那里只剩下五个坛子,歪歪扭扭地列成一排。
崔颂粗略估算地上的水渍,有些不可置信:“你又喝了半坛?”
虽然这酒的烈度不高,可酒坛容量不小,一坛半的量……可以抵得上现代20瓶啤酒了。
郭嘉抬袖揩去唇角的酒渍,向前晃行一步,将白普路昏迷前藏在手中的袖箭踩在脚下。他半醉半醒地眯着眼,带着点鼻音道:“什么时辰了?”
“三更。”崔颂捡起地上的《太平清领书》,随手翻了翻,“郭兄可对此书有兴趣?”
“纵是无稽之谈,只要言之有物,便有可读的价值。”郭嘉懒懒答道,朝崔颂伸手,接过太平经。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他哂然一笑,“瑕瑜互见,可听之,不可信之。”
崔颂表示自己完全听不懂郭嘉在说什么。
但他一脸淡定,“无可信,便只能信这凿凿之言。张天公的威力,大抵如此。”
郭嘉将书放下,敛去面上的不经心:“确实。”
二人维持现场的原状,找来附近的巡夜人,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告之。那巡夜人不敢擅自做主,又惮于首领“不得怠慢贵客”的吩咐,只得压着昏迷不醒的白普路去主寨,找首领定夺。
而后,郭嘉便与崔颂告辞,摇摇晃晃地回自己的住处,临走前还顺走那本太平经。
崔颂洗了把脸,往屋里那张硬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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