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只有横七竖八的几张桌子,满地纸。他茫然转了几圈儿,拉住来锁门的老头,对方说,面试的人太多,各单位很快就招满,两点就收摊了。
喻承怔了怔,下楼,到武林广场无目的乱走。
手机响,喻承看了看屏幕,眉头一皱。
“喂,妈……今天休息……你来做啥子嘛……住不下呀!我就跟我一个同学合租……啥子叫加一张床就可以……不行不行!空调也没的,白天四十度,晚上三十七八度,你哪里遭得住(受得了)嘛……哎呀,我工作没得了!……钱少,老板不是人……是能出国磨练,回来饭都吃不起!……我还不够努力?!你……你今年四十五岁,学点东西,找个男朋友嘛!不要一天想精想怪的,我在杭州又不是当市长……好好好,有钱就接你来!”
挂掉电话,喻承跌坐在武林广场的喷水池旁边。这里是杭州市的中心点,他正对面是银泰,右边、后面是杭州大厦,左边是个大剧院。广场四周,环绕的是杭州最忙碌的路段,高档车奢华车、时髦姑娘贵妇小开大款、还有跟他一样行色匆匆的年轻人,流光一般包围着他。
回想起对自己娘说的那些话,又烦又羞愧,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坐了半天,午饭没吃,喻承又饿又渴。他摸出三块钱,以杭州游客的价格在旁边报摊买了瓶水。
回望这座城市,五年前兴冲冲来上大学时,无数次想过毕业之后要如何如何。报纸上天天在说大学生毕业就失业,但别人就业难是别人的事。他一定要赶在二十五岁时到达人生的第一个小高峰,在一家名气振聋发聩的国际大公司供职。穿着考究的衣装,身上淡淡散发出迷人的古龙水味,跟一群不同国籍的精英,在透进落地窗的阳光中,品着咖啡,对着文件上的业绩走势指指点点。
接着上司推门走进,对他说:“恭喜你,你的方案撬动了公司几个亿的市场增长额。总公司决定为你破格,今年第二次晋升!”
但现实是,他今年二十三岁,毕业一年后失业,负债。昨晚一个以麻辣烫来计算收入的小姐,说他是个“撸射”。
喻承收回白日梦,把剩的半瓶水放回背包,跟没有机会递出去的简历裹到一起,接着发了条短信给他在上海的网友,阿猪。
阿猪一个电话射过来:“阿承!雀巢还没有回音吗?”
喻承无趣道:“没有,就让我等,等了三个月了。”
阿猪:“哦,嗨!我把你的资历跟我认识那哥们儿说了,三个月日资工厂老板总助,三个月某公司展位销售,九个月该公司的销售兼销售主管、兼公司杂志主编、兼项目经理、兼展会主办方日英文资料翻译、兼国外带团领队,对伐?”
喻承:“对对,怎么样?”
阿猪:“他说诺基亚现在空出来的职位,只有高层管理了。我就跟他说,你可以的,你有老板的气质。”
喻承心里矛盾窃喜:“他怎么说?”
阿猪:“他说他也有。”
喻承:“……”
阿猪大喊:“阿承,不要死啊!最近上海招聘淡季,到年底才会有新的一拨。我记得杭州‘十二怒汉’不是在招人吗?杭州最大的公司,你怎么不去?”
喻承哼了一声:“那是家传销公司,大象进去两个月,被/操得要死。早上八点上班,半夜收工。星期六加班全天,星期天加班半天,无偿,天天洗脑打鸡血。他现在,晚上一点到家,洗漱完,先把第二天的牙膏挤好,漱口水倒好,头发梳好,连第二天的衣服也穿好才睡,第二天起床一分钟之内出门……”
阿猪:“卧靠……恐怖,他月薪多少?”
喻承:“听说上个月一万二。”
阿猪:“……那你纠结个屁呀!”
喻承:“光有钱,没有生活啊!到死钱都没时间花!”
阿猪:“挑三拣四!你不去,哥去了!”
两个人又唧唧歪歪半天才挂电话,但结局是,喻承惦记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
他坐上回一桥的车,在傍晚走走堵堵的主道上,又花了两个小时才到家。
出乎意料,大象已经在了,又在边拍蚊子边听录音。见到他,朝厨房努努嘴:“阿承,从公司给你带了点儿吃的,在那边。”
喻承嗯了一声,看到一盒饭,三盒菜,菜色是番茄炒蛋,韭菜炒蛋,香椿炒蛋。
喻承:“……你们公司蛋不要钱?”
大象笑眯眯地说:“吃啥补啥。”
喻承二话不说拿过饭菜开吞,顺便试探敌情:“你今儿怎么这么早?”
大象关掉录音:“主管过劳住院了……”
喻承:“哈?”
大象:“我师父发三十九度的高烧,还一早去打单,上厕所的时候昏倒了。”
喻承:“……”
大象:“所以经理过来放人,怕出事故。”
喻承饭都吃不下了,他瞪着眼睛扫了大象几遍:“你们公司是炼狱吗?你没事儿吧?”
大象毫无预兆跳跃话题:“我昨天铺了三个铁单,今天催进来两个,还有一个毁了,不接我电话。你手机借我打一下!”
基友已经走火入魔,喻承摇摇头,把手机递出去,默默吃饭。
大象清了清嗓子,开打,发出一个异于往常的洪亮声音:“哎,您好,李老板是吧?我是小项的经理,叫‘朱毛毛’……小项说您今天跟他约好办款,后来没办,我猜他是服务不到位,让他去写检讨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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