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关青的嘴唇擦着自己的皮,吐出湿热的气,在黑暗里闷声说:
“程悍,”光叫了声他的名儿,又没声了。
遂他只好应:“嗯。”
“我跟你说个事儿,”
程悍道:“你说。”
关青又道:“不太好说。”
程悍就笑,“别墨迹,有事儿就说,你别不是要借钱吧?借钱没问题,借命容我考虑考虑。”
关青就又不吭声了,颇有点儿受伤的感觉。
“行了,我不逗你了,你说,啥事儿?”
关青默了会儿,道:
“这事儿,说起来,有点儿长。小时候,我特别讨厌你,你总欺负我,揍我。”
程悍打岔道:“我真诚的向你道歉,我错了。”
“后来大一点儿,你在学校罩着我的那会儿,我知道你是看在我爸的面儿上才照顾我,怕我受欺负。”
程悍再插嘴说:“也不全是看你爸,主要是你也可怜。”
关青:“你能闭嘴吗?”
程悍:“好的。”
关青叹了挺大一口气,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嗤嗤笑了,笑得有些悲戚。
“后来,咱们住一个宿舍……后来,你进了监狱,我……我那段时间特不对劲,好像明白了一些事儿,到你出来,就是...看到你从那扇大门出来的那瞬间,我突然就清楚了。
唉,怎么说呢?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本来我打算一辈子憋着不说的,但是我爸走的太突然了。你懂吗?感觉就像,就像是我买了好房子,准备了好酒好车,明天就带他去享福了,但他今天晚上突然没了......就那么突然。好像如果我什么都没准备,他走了也就走了,但我这边什么都准备好了,我什么都准备好了,他也准备好了,结果……”
关青的鼻息有些重,还打着颤儿地喷在程悍的肩膀上,吹的程悍的心忽上忽下,下去时拼命挣扎死活不甘愿,上来时却又赘着千斤坠,一颗心不管怎么跳都不对,俗称——难受。
“所以我就想,很多事等我准备好了再做,可能就没机会了。”
话到这里停了,程悍静静地等着,他直觉关青接下去的话可能是很有冲击性,前面这一大堆不过是为了他下半生某个重大决定所做的铺垫,而这个重大决定很有可能是自己不会赞成的,是很偏激很冒险的。
他全神戒备静静等着,然后就有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并沿着手臂内侧的血管一路下滑,直到他垂于身侧的手,分开他松懈的手指,跟他十指相扣。
程悍在那一瞬间汗毛扎起,比被雷劈了还要惊诧呆滞,他身体僵直,努力克制住把关青甩出去的冲动。但就在下一个瞬间,他又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释怀了:都是从小玩儿到大的兄弟,连那啥啥都摸过,握个手怎么了!
但是关青握着他的那只手的力度令他很纠结,他能感觉到那只手紧绷如铁爪,可只是轻轻地扣着,都不敢握瓷实。
“你应该猜到了吧?”他听到关青问。
“咳,”程悍说:“我应该......猜不到。”
那只手的力度陡然加重,关青那修得齐整的指甲都陷到了他手背的肉里。跟着关青突然坐起,“噌”的一翻身跨坐到他身上,正坐到他欲抑还扬的某一处。
程悍赶忙说:
“爷们儿你这姿势很奇特啊,要不你先下来咱换个姿势聊天儿吧?”
很幽默的一句话,落在关青的耳朵里却让他很难过,他不信程悍不明白,可他又该用什么方式才能刺透程悍那层以退为进的假幽默?
关青慢慢俯下身,抵住程悍的额头,两人的呼吸都在刻意克制。
“我喜欢你,很多年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真要深究,可能从我讨厌你的时候就开始了。”他顿了顿,“我本来没打算说,但感觉一切都没劲透了,太多年了,你知道吧?特煎熬,感觉自己要死了,再不说,真的就跟死了没两样。”
他的头无力地滑到程悍的脸侧,在他耳边低语:“你……能跟我说一句你也喜欢我吗?”
程悍张了张嘴,又听关青说:
“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咱们直接做吧,我也不想让你恶心,你就抱抱我好吗?随便你用什么方式,让我知道你需要我,可以吗?”
程悍又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还真的很词穷。他本来是应该要惊诧的,可等关青真说了他又好像很坦然,仿佛早有预料。
他将双手轻轻放到关青的背上,等着关青弓起的上身解脱似的放了松贴在他的胸膛,然后双臂一点点收拢,侧过身将他搂在怀里。
关青呢,他很珍惜地将手臂拢在两人的胸前。
好像那些回忆从两具身体里各自浮现,在靠拢的胸膛间慢慢糅合,直至互相交错缱绻,又散至四肢百骸,分不清你我。
☆、 第二章
照片上的程悍很阴笃,眉目已趋近现在成熟的模样,可肩膀很挺,脖子很硬的梗着,眼露冷光,是一副随时准备干死人全家的模样。
那是他刚出狱那年拍的,周身尽是以前那些一块儿混的人。
程悍出来的那天天气不好,已有阴云,日照惨白。他高瘦的身板后是森冷的铁门,关青远远望着,几乎能看到他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上的寒意。
直到辛福有到他近前,那脸上严阵以待的寒意才稍稍退却,换成别扭的笑脸。
关青看着他跟辛福有拥抱,以他当时的心情本不会走上前,然而就是有那种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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