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照不宣,两人笑时吐出的气息穿过听筒相互交缠,好像风拂树叶的沙沙声响,在湿热的空气里渐渐飘远,再戛然而终。
聂寒山的测试来去突兀,之后又陷入所谓的忙碌里。经此一劫,温酌言忽然不再急躁,也不那么迫切想知道结果,如果说聂寒山对答案不满意,那只能说他和他确实不合适。
入六月中旬,暑气渐浓,无休无止的蝉鸣把时间拖得又臭又长。一场暴雨冲刷过后,污浊的空气与世人的良心没有得到显著的洗涤,市区气温却猛然飙上新高。没有空调的地方都恍若火炉,蚯蚓从泥土里爬出来,但未能幸免于难,花台附近的水泥地陈尸累累。这时人的呼吸也仿佛是炙热的,许博曾经生动地形容因为气温升高而脾气也变得暴躁的人们——两只鼻孔好像开水壶,嘟嘟地喷出热气,两个人面对面争吵,神似愤怒的牛。
不少课程已经结束,外卖员也越来越忙碌。白天在室外走动的人却逐渐少了,闲暇之余,谁也不愿意从空调房里探出半个脑袋,连孟渊的聚会应酬都骤然剧减。温酌言的外出时间也仅限于上课和晚上例行的跑步训练,其余时刻便蜗居于寝室,再偶尔搜罗一下市里的招聘信息,日子闲适安逸。
或许许博就是嫌两位室友过分安逸,才在一个闷热的午夜急性阑尾炎发作,动了手术。
辅导员一边赶过来就一边给许博家里打了电话,跟温酌言一样,许博也是单亲家庭,跟着母亲。许妈妈从教,还刚好带毕业班,所以只请了两天假,匆忙来看看儿子又着急赶回。临走前请寝室三人吃了饭,托他们好好照顾许博。梁孝诚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私下聚拢过,孟渊戏言他不着家,也不知道常回家看看,梁孝诚也笑嘻嘻的。回学校途中一起等地铁的时候,孟渊去了一趟卫生间,只剩温酌言和梁孝诚两人,温酌言问起他考研复习的进度,他应答简略,到后来温酌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就不说了。
许妈妈走之后,梁孝诚就与温酌言还有孟渊轮流去陪许博,给送饭。许博身体底子好,手术后照旧生龙活虎,孟渊每天抱怨他发这个病就是想给他们三个找点事干的。事实上跑动次数最多的是温酌言,梁孝诚忙复习,孟渊那个体型在拥挤的陪护床上睡又实在委屈,恰好温酌言每晚外出跑步,所以陪床基本上就由他担下来,有时候连送晚饭也一起包了。统共就陪四天,温酌言还是把洗漱工具和睡衣都带了过去。其实他还挺喜欢待在病房里,邻床左右两位都是六十几的老太太,他与外公外婆生活的时间比较长,非常擅长与老人聊天,而许博又是个话唠的,每天晚上都十分热闹。
那天周老太太无端要喝粥,温酌言刚好想去吃宵夜,便免了周家护工的麻烦,下楼跑了一趟。既然老太太急着喝粥,他就放弃坐在店里吃完东西再回去的打算,准备直接打包回去。这时候还不算晚,但大门外人流已经散漫下来了。
所以在便利店结账的聂寒山才恰好看见从门口路过的他。
他还是叫他“小温”,温酌言不知怎么就已经对这个声音这么熟悉,似乎心脏都停了一拍,刹住脚步一转头,便见聂寒山拿着一罐啤酒站在柜台前,也有些意外的样子。
“病了?”
第一反应还是带了一点点经验主义。
站在便利店前不方便多聊,温酌言只说许博做阑尾手术,自己来陪床。大约联想到一起被泼水的那一晚,聂寒山立即道:“吃宵夜?刚好,我也饿。”
温酌言只好又把事情说全,于是聂寒山陪他一起把粥送上楼给老太太,顺便看看许博,然后两人才一道去吃宵夜。聂寒山本来似乎又想大花一笔的,不过医院附近也没什么能让他铺张一把的店,便遵循了温酌言的想法,一起吃热干面——有了螺蛳粉的经验,温酌言还特地多问一次他的意见。
一直等面吃到口,才想起打趣温酌言。
“身体不好就规律饮食,坏习惯要改改。”
温酌言道:“我都注意锻炼,而且也不是常吃。”
聂寒山闻言忽然笑,就这么盯着他笑。
温酌言只好停下筷子,咽下嘴里的面,“怎么?”
聂寒山伸手替他拨开额前一缕刘海,“好像我们待一块儿就总在吃。”
温酌言想了想,也跟着笑了,旋即又摇头:“不是还一起当花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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