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良东之前没听常跃讲过这些,但是因为常跃看上去兴致不高,因而也没有多嘴问。
他打开网页,用慢的要死的拨号上网,打算浏览一下这几天的社会新闻,看有没有什么突发*件值得关注。
这是他在之前公司的老习惯,突发*件常会刺激到某些股票,引起无法预测的上涨或下跌,有些值得短线参与,赚些小钱。
网页磕磕绊绊地打开,简良东扫了一眼,嘴里嘟囔着:“暴雨……雨好像越来越大了,要不要买点儿防洪股?”
因为他们正在另一支股票建仓,他本来也不指望常跃对此事给予关注。
但是简良东没想到,听到他的问话,常跃突然从躺椅上坐起来,因为动作太猛,导致椅子撞到了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常跃却没有注意,他大步走过来,神情出奇的严肃。
他终于知道自己这几天为什么心神不宁了,从武道和自己说要去南方开始,他心里不祥的预感就怎么也挥之不去,然而他怎么也无法找到原因,现在他知道了——
洪水!
1998年的夏天,长江流域的洪水!
他伸手从简良东手里夺过鼠标,快速看了一眼新闻。
已经是六月下旬,因洞庭湖、鄱阳湖区域接连不断的暴雨,还有潮汛等因素的影响,长江下游沿江多个省市沿江潮位已超警戒水位。
再加上内河排水不畅,汛情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然而常跃心惊地发现,目前大部分人都没有意识到这次的洪水到底会有多严重,而只是仅仅将其看成是一次普通的夏季防汛工作。
新闻页面一口气拖到最后,常跃心底一片冰凉。
具体98年的洪水到底怎样,他记得也不清楚,只记得是长江流域,受灾区域广和时间跨度长,但是具体哪里受灾严重,哪里有溃口,他完全不知道。
如果武道去的是大城市,那安全应该也没有问题,但是……益明……他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常跃叫荣凡给武道拨电话,之后打开浏览器,输入“益明”两个字查询。
因为不知道这两个字究竟怎么写,他反复输入了十几次,到最后手都在抖,尤其敲下回车键等待的时候,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的等待都仿佛再也看不见尽头——
益明县,长江一条支流附近的县城,陆军某部队驻地。
另一边,荣凡放下座机话筒:“没人接,一会儿再打吗?”
“继续打,如果他接了就告诉他先去最近的城市,别去山区。”
常跃看也不看地从抽屉里拿出所有的现金,大概有三千多块钱,另外拿了身份证和雨衣。
荣凡这个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简良东却率先拦住了他:“不行,你去了能怎么样?
又不一定会发洪水。而且说不定你连去都去不了,那边雨那么大,火车都不一定会过去。你不如……”
常跃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直接开门就走。
简良东不甘心地冲走廊里喊:“那裕丰股份呢?你走了可就完蛋了!”
裕丰股份是他们正在建仓的股票,今天上午却突然显露出旧庄砸盘的痕迹,简良东根本没处理过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常跃走了,那这些钱就是真的完了。
五百多万,就算不赔光,也会活生生被扒掉一层皮。
常跃快步走到走廊尽头,在最后的时刻停下了脚步,然而侧脸的神情几乎称得上是冷酷。
“随便你怎么办,撑到我回来。”
他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视野里,简良东脱力地坐回座位上,抬头问荣凡:“怎么办?要不我们逃吧?”
☆、第二十六章
两天后,持续不断的暴雨仍然未停,尽管常跃穿着雨衣,但鞋里仍无法避免地被灌满了水。
他从益明最近的城市下车后,便问路来到了汽车站。
已经是深夜,因为连日来的暴雨,路上积水到小腿肚,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售票处已经关门,只有大门值班室有一盏昏黄的白炽灯。
常跃走过去,看见灯下坐着一个抱孩子的女人,正在四处张望,他从两人身边走过,敲了敲值班室窗户:“请问这两天有车去益明吗?”
值班的大爷要他说了两遍,才勉强听明白了益明县这个地名,之后哗啦展开手里的报纸,指着一条新闻对常跃说:
“益明?怎么这么多人要去益明?那里昨天就去不了啦!汽车停运啦!”
常跃心一沉,武道比他早出发两天,但是坐的是慢车,常跃也拿不准他是不是已经到了益明县。
他又问:“那去益明那趟线路的司机呢?我有事想问他。”
值班大爷指着不远处的一排平房:“就在那个地方嘛!不过他现在八成是在睡大觉哦。”
常跃道了谢,给大爷留了包烟就要走,他要去问问那个司机,前几天有没有载过一个穿迷彩服的人去益明。
间隔时间还不长,他应该还记得住。
然而常跃还没迈下台阶,就感到有东西挂住了自己的雨衣,他转过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见拽住自己的是那个抱孩子的女人。
女人看上去不到二十五岁的样子,身材瘦弱,怀里的孩子大约两岁,此时已经睡着了。可能是怕惊醒孩子,女人没有站起来。
“你是要去益明县吗?能带上我吗?”她声音不高,脸上尽是祈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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