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小的孩子,没人照看,若是扔给御林军,多半也是个死。薛寅看一眼那孩子,忽地神色一凝,只见那小孩眼睫微微一动,竟是缓缓睁开了眼,苏醒了过来。他瘦得几乎不成人形,皮肤皲裂,面色铁青,唯独一双眼睛非常漂亮,瞳孔黝黑,眼神极亮。
看着这样一双眼睛,没人会觉得这是一个奄奄一息动弹不得的将死之人,这是一双——充满生机的眼睛。
小孩十分安静,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就这样看着薛寅,眼里透出渴求之色。
薛寅看着他,眉头一扬,忽地笑了,“这小家伙命硬,这么死了也可惜了。既然这样,就带回去吧。”
带回宫?路平一怔,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按理来说,这样的小家伙要进宫只有一条路,阉割。
不过路平确定薛寅不是这个意思,而且这小家伙也绝对挨不起那一刀。
那要怎么带回宫?这么个脏兮兮的没几两肉的小东西,要用什么名义进宫?
路平思绪转了一圈,最后聪明地什么都没说,安心跟在薛寅身后。
反正连薛寅的兵都住进皇宫了,华平也死了,这么个小东西要进去还不是轻而易举?这小家伙本来应该活不过今夜,不过这么一来,也是福大命大吧。
他怀里比猫儿还轻的小家伙近乎气若游丝,虽清醒了,也不说话,也不动,安静非常,怔怔地看着漫天雪花,过了一会儿,倦倦地闭上了眼睛。小孩眼角沁出了一滴泪,泪珠挂在枯瘦的小脸上,冷风刮过,很快没了痕迹。
福大命大吗?
或许吧。
章节目录 第11章 大厦将倾
十月二十一,宣平十月飘雪,一夜间冻死者盈千。
至十月二十二,雪初定,空留满目疮痍,城中流言四起,传新帝必定行止不端,以至苍天震怒,在新帝登基当夜天降大雪,越传越烈,以至人心浮动。霍方身为满朝上下唯一挑梁的大臣,忙得不可开交,安顿流民是为其一,而后尚需筹集粮食,整顿军务,加强城防,以备敌袭。宣京守军至此满打满算只剩两万,对柳丛之远远不够,霍方只得传令,易民为丁,扩大军队。
至二十二日正午,前线快报传来,率一万军队前往伏击柳从之的顾均大败,身故。消息一出,宣京全城震动,薛朝上下人人自危,已无斗志。就在这人人惶恐,以为亡国的当口,柳从之的信使到了,送来了一封战书。
要说这封信来得可是嚣张,信使是一队骑兵,于城外揽箭搭弓,生生将箭射入城墙,把数封书信钉在城头上。宣京守卫被这天外来的箭阵骇了一跳,还不待反应,就见那队骑兵将箭射出直接拨马离开,走得飞快,想追也追不上,只得作罢。
一连十来封书信,内容俱是一样,信件后来自然送到了霍方手上,老头子拆信细阅,却是给气了一个仰倒,吹胡子瞪眼大骂柳贼可恶。此信一出,城内流言纷飞,情势更乱,霍方勉力支撑,却仍有独木难支之感。更可恨的是柳从之此番一连射入十来封书信,数量众多,难免知情者众,最后信中内容竟是在城内散播开来,于是军心动荡,人心不稳,宣京城内,已是风雨飘摇。
山雨欲来风满楼。
国将亡兮倾城雪。
薛寅倚窗而立,入目都是还未化去的白雪,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里正是他刚住了两天的寝宫,本也颇有皇家风范,华美尊贵,不过被他住了这两天,将这里面值钱物件搜刮了一空,于是如今就显得寒酸了,空空荡荡冷冷清清,也没多少家具,他身后不过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张小榻,别无他物。
桌上摆着一封信,旁边的椅上坐着一个人,一身青衣,意态悠闲,正是天狼。
天狼面色似乎颇为疲倦,然而精神不错,饶有兴趣地拿起桌上那封信,“柳从之的信?让我拜读拜读?”
“随便读,反正现在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知姓柳的在这城里布下了多少暗桩。”薛寅活动一下筋骨,关上了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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