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的功夫简洁实用,虽只出手一招但无一式是多余。
陆酒冷贴近他的耳畔道,“我姓陆,叫陆酒冷。”
苏慕华将这三个字在口中一念,这个名字从未听过。他正自思索间,忽觉得身体一轻,已为人抱起,不过片刻他的身体落入一片柔软中。苏慕华手碰触着身下绵软的布料,心想这个人原来将他放在了床榻上。
陆酒冷敛了笑,在床边俯身注视着他,“陆酒冷习惯替人当刀,不过为了谢我...”陆酒冷伸手将苏慕华腰间的系带慢慢缠在指上,压低了声音,“不如你以身相许...”
苏慕华凤眸睁大,脸上露出见了鬼的神情。殊不知此刻他为人封了穴道倒在床上,眼带杀气是何等风情。饶是陆酒冷见惯风月,也不禁心下一荡。他本是一场戏弄,此刻看着那双倔强的眼睛,却不知为何不愿放手。唇边勾起一抹邪笑,陆酒冷向着那人低下头去。
“宋大人”,门外贺展鹏用力拍门,“有人敲了鸣冤鼓。”
咚、咚、咚...震天的敲鼓声几乎把县衙明镜高悬的牌匾都给震落下来。
“威武......”
陆酒冷一身官袍坐在堂上,敲了惊堂木,“带上来。”
雁北县衙在宋昊任上第一次升堂。
厉三娘和不留行那一桩案子并未开堂,厉三娘给宋县令面子交了罚金,回去把价格降了三成,现在鸳鸯浴只要两百两。厉三娘说了宋县令和宋师爷再去,给五折。
贺展鹏端了茶坐在左侧,贺展鹏想起方才宋县令和宋师爷一起从房门出来时,他往往房内张了那一眼。
青花床帐下了一半,白色被褥凌乱着,地上还摔了个粗瓷茶盅。
宋师爷迈出房门的时候,那个眼神,啧,凶得想杀人。
那场景怎么想怎么诡异啊诡异。
贺主簿掀了杯盖遮面,自杯沿去看另一侧的苏慕华。宋师爷展了一张笺,拿镇纸压了,挽了袖正提笔研墨。正襟危坐得似云淡风清。
贺展鹏在官场之上混了数十年,不该看见的,就算看见了,他也统统当看不见。
击鼓的是一群半大的孩子,为夫子枉死鸣冤。
夫子尸身躺在担架上,覆着一张竹席。
陆酒冷挥了挥手,张清上前掀开竹席露出一张青白色的脸来。
眼睛充血暴出,吐着半截舌头,竟似为人活生生勒死。
马不老伸手遮了王英雄的眼睛。“别看,回头做噩梦。”
陆酒冷略一端详,“竟是他?柳寄生。”
死的人竟然是那日在酒楼中与舒青袖起争执的潦倒书生柳寄生。
半大孩子们远远躲着,放起悲声来。
陆酒冷拍了拍惊堂木,“肃静,肃静,说说怎么发现尸身的?”
其中一个稍大点的孩子,也不过约莫十三四岁模样,称得上是少年,摸索着掏出一张状子来。
赵廉接了过来,递与陆酒冷,陆酒冷拿过来,看了几眼,递还与他,道,“念。”
赵廉涨红了一张脸,“大...大人我不识字。”
陆酒冷指了刚才那个少年,“你来念。”
那少年拿了那状子,哆哆嗦嗦地念,“有...有子柳寄生,守孔孟...见行止。云言吾见此雁北三代以下,世...道...,弃礼义...开....”
苏慕华停笔,冷冷一笑,“你们夫子就这么教你们的?”
柳寄生生前摆了书斋,孔孟文章照千古,堂下小猫三两只。身后竟然有这么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弟子,黄泉之下不知该哭该笑。
这张状子不知是哪处的酸儒仿了书呆的口吻,写了来。却不想陆酒冷来了这么一出,当场穿了帮。
陆酒冷敲了敲惊堂木,以手抚额,“贺主簿你来念。”
贺展鹏拿了状子在手,见那字体方正圆转,笑道,“竟然是台阁体。”台阁体是时下流行于科举考场的书体,端庄而不失礼仪。
贺展鹏就着那状子读下去,“有子柳寄生,守孔孟,规行止。尝言吾观此雁北三代以下,世衰道微,弃礼义,捐廉耻。遂开堂收徒,不求桃李成蹊,但求传千载文章,守陋室清贫。呜呼奈何,三月廿日,陋室天下,中道而崩。古云刑乱邦用重典,乞高堂明镜,还世之公道。民涕零顿首。”
陆酒冷敲敲惊堂木道,“这状子是你们谁写的?”
少年硬着头皮答,“是我们花钱请人代笔的?”
“哦?请何人所写,花了多少银子?”
少年道,“大,大人,这并非重点,重点是抓到杀我们夫子的凶手。大人再拖延下去,他要是跑了,谁为夫子报仇?”
他话音方落,公堂门口围观的人群就起了喧哗。
“就是,抓凶手是重点。”
“就是,何苦为难孩子。”
“这官儿不会没本事查案,就胡乱攀扯吧。”
“谁知道呢,天下乌鸦一般黑,也许想随便抓个替罪羊。”
“查案子,查案子,别扯其他。”
“对,对...查案子。”
最后喧闹汇成一声声,
“查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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