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半夜总算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身边的人却一下子翻了个身。
唐青崖默不作声用额头抵住苏锦的后颈,眼睛眨了眨,回味了片刻心头那点悸动,认命地发现并非空穴来风。
翌日听到拍门声,苏锦坐起时,身侧已经空落落的了。他疑惑地下床,看见唐青崖正披着一件外衫,衣冠不整地朝门口走去。
清晨太阳尚未升起,还有些入骨冷意。苏锦留恋万分地看了一眼温暖的床褥,没能忍住诱惑,最终意志力薄弱地又缩了进去。他舒服地伸展开手脚,枕上留着和唐青崖襟袖间如出一辙的好闻味道,仿佛能安神。
苏锦沉浸在梦与现实的交界,正要沉沉地堕进去,猛然听到一声大喊:
“唐青崖!你把我师弟怎么了!”
这声音太过熟悉,他立刻惊醒,映入眼帘的却是许久不见的秦无端,一掌朝唐青崖拍去:“连我师弟你都敢下手!”
唐青崖侧身躲过,即刻抓过旁边一个人来挡,自己缩到人家背后,探出一个脑袋申辩:“我没有,你冷静!”
苏锦抱着被子坐在原地,双眼迷糊,似是从未见过秦无端暴怒,还有些兴致盎然。他正要开口劝诫,被唐青崖拖去做挡箭牌的那人一个箭步踏到床边,苏锦一见他,登时彻底清醒了,惊讶道:“小师叔?”
程九歌拉过他露在外面的一只手腕,把脉后面色立刻黑了好几层,厉声道:“趴好。”
苏锦满肚子的疑问没能问出,先规规矩矩地趴下了。
打架的两人立时也停了,秦无端问道:“听说你在洞庭和黑无常大打出手,甚至还占了上风,后来却被杜若弄得伤势加重呕了血,怎么回事?这人没有出手助你吗?对了,这小子从不和相好儿之外的人同睡,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他立时抛出了许多疑问,苏锦不知该回答哪一个,程九歌剥了苏锦的衣裳,替他转向秦无端:“闭嘴。”
这一句果然奏效,秦无端立时噤若寒蝉,把扇子一展,装模作样地摇。唐青崖则事不关己道:“我去给你们倒杯茶。”
程九歌略一点头,不由分说地动手把苏锦扎成了一只刺猬。
唐青崖乖巧地奉上茶,时机正好地问道:“他没事吧?”
“此前伤的全都淤积着,后来大约中过毒,整个人刚好‘百废待兴’。”程九歌转向苏锦,数落道,“我从没见过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人,便是争一口气也要量力而为。你那功法原本就是踩在刀刃上,凶险万分,稍有差池小命难保。有了内伤不及时治疗,还拖这么些时日……我看你是急着找死!”
唐青崖自己是个三脚猫的大夫,看不出所以然来,此时听程九歌这么一说,立刻检讨道:“一路从岳阳赶路来的,实在没有时间。”
程九歌还有什么要说,生生地忍下,到一旁唉声叹气去了。
苏锦趴在床上,百无聊赖,总算有了开口的契机:“师叔师兄,你们不是去乐清了吗?怎么突然出现在江陵?”
原来那日他们与苏锦分道扬镳后一路南下,路过临安之时,秦无端带程九歌去到此前撤离时存放物件的临时地点。
他在离开临安的那一夜通宵未眠,给苏锦留下那幅画之后,秦无端将小院中武学典籍、孤本医书和珍贵的丹青画卷都挪到自己以化名购下的一处房产中,随后再连夜回会稽去了。那幅画中大有乾坤,本是他随手而作,薛沉的信里多次提到了“雁荡”的字样,秦无端放心不下,始终惦记。
彻底安置好了临安的一切,二人方才启程去乐清。浙南一带奇山峻岭,本是山匪横行,而后烽烟渡一家独大,竟成了个有组织有纪律的土匪窝。
然后秦无端不负众望地被抓了,他自导自演了一出戏。
烽烟渡现在的帮主就是个成事不足的吉祥物,大小事宜都由两名护法决定,俨然已经成了个空架子。那时正逢左护法何常前去洞庭参加桃花坞的寿宴,右护法方知虽犹在总舵,但他不知为何没有插手此事。
秦无端被关了几天,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守卫嘴里套出了不少话。而后程九歌里应外合,在烽烟渡放了一把火,救了他出来。
“本来呢,我们是打算回会稽的,路上听闻了你在桃花坞的‘盛况’,决定改道去岳阳。刚翻出雁湖,被追杀的人堵住了。”秦无端的语气活像个说书人,折扇在手中一收,语气曲折道,“你猜来者是谁?正是销声匿迹的右护法,方知。”
苏锦还没开口,唐青崖在他背后阴阳怪气道:“方知没一刀砍死你啊?”
秦无端回身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他使左手剑不会用刀。你别说,我和小师叔两个加起来差不多能和方知一战,但他带了十几个烽烟渡的高手,两边剑拔弩张,他居然让他的人都走了。”
“哦,这倒有些蹊跷了……”
“更蹊跷的是,方知把我们放了。”秦无端摊开手,“佯装战败,好回去交差——唐青崖,他和你有交情吗?”
唐青崖摇头道:“不认识他,也没交过手。我猜他是看上你了。”
秦无端“呸”了他一声,觉得此事无解了,改为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事递给唐青崖:“那这个呢,你总认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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