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清脆的炸响,原本搁在几上的那只官窑豆青釉暗刻双耳斗兽尊就变成了一堆碎片。孙胜夫阻拦不及,心疼地直抽抽,上回一个蕃人看到了,可是愿出千金易之的,现在么,还得让仆役去收拾。
他能理解蒲寿庚的愤怒,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眼看着一年一度的信风将至,正应该是躺在家里秤金量银的好日子,可糟心的事怎么一个接着一个,就没完没了了。
“海公,海公,息怒,且息怒。”
看到后者还在满屋子地找东西砸,他赶紧上前拉住,这屋中的任何一样都是别人可望不可及的,砸了倒是痛快,可过后只怕要悔之不及。
“几个瓶子,某还摔得起,胜夫,这个,又该如何处置?”
蒲寿庚大概是出过气了,就势停下了动作,他手上的书信是一早送到府上的,看完后只觉得郁闷难当,却又无处排遣,故此才会有方才那样的举动。
“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罢了,只不过现在情况还不甚明朗,咱们可不能先乱了阵脚。”
这些书信孙胜夫已经看过了,说实话,他也猜不透京城里那些意欲何为,派去京中的人一时半刻也回不来,没有切实的情报支持,就是想做出一个可靠的判断也没办法,难怪让自家东主乱了方寸。
“京城肯定是出事了,虽不知是何事,可看上去于咱们不利,先寻个借口拖着他们,只推说船只都在海上,待咱们的人回来再说。”
这样的应对不难做出,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原本倚为后~台的几家权贵突然不约而同地清账。不只是红利,就连本金也想拿回去,如果凑不上,就要用海船去抵,那可是蒲家的命~根子,怎么可能轻动。
“他们要船想干什么?”
这么大笔的银钱,一时肯定是凑不出来的,于是这些家的目地就显而易见了,冲着海船来的。蒲寿庚又不是傻子,自己出口一问,马上就想到了答案,刚好孙胜夫也是同样的神情。
“抛开咱们另干!”
“琼州市舶司!”
两个人脱口而出的字眼虽然不一样,可意思却是相同的,说完后蒲寿庚一把拍在几上,好狠毒的用心,这些人不但要堵了自己的财路,还想断了自家的根!
再往之前联想一下,王家突然提前取走了分红,当时就觉得有些蹊跷,原来早就有预兆了,可问题是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泉州市舶司的成绩有目共睹,早就成了朝廷所设三司中税入最高的一个,年年都在增长,他们为什么会突然设个新司,还是在琼州那样鸟不拉屎的地方。再说了,蕃人根本就不知道消息,又怎么会去那里交易?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从他们心底冒出,怎么看怎么像是冲着他们来的,想不通归想不通,现在的问题是,自己应该怎么办?
束手待毙交出海船?蒲寿庚根本就没想过这样的选择,人都有种惯性,权掌久了舍不得放下,钱赚得多了又何尝不是如此,尽管他现在可说是富能敌国,那也挡不住攫取的一颗贪婪心。
“这大海是某的,泉州也是某的!没有某,他们上哪一年能坐收几百万巨利?现在要卸磨杀驴,做他娘的美梦哩,大不了,一拍两散。”
此刻的蒲寿庚就像个被抢走玩具的小孩,哪怕这个玩具是别人借给他的,时间长了也变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哪里还会想着要归还?
孙胜夫却拈着几撇胡子沉默不语,散?怎么散,人家根本就没同你商量的余地,要么还钱还物,要么?这些人哪一个的身后都有着巨大的能量,足以让人毁家灭族的能量,撕破脸的下场只有一个。
现在不是个好时机啊,原本年初的时候,元人的攻势看上去势不可挡,那时候怎么说都还有另外一条路能选。可现在,除非舍了这泉州城,将船队拉出去,直接冲破宋人的堵截,沿海北上,否则岂不是死路一条?
不过看着东主的表情,那是一种深深的不舍,孙胜夫自己也是一样,在这城中多少年了,谁也难以轻易做出抛家舍业另寻别处的决定。
“海公,事情还未到那一步,咱们不妨想想别的办法。”
蒲寿庚听了,看了看自己的亲信,不像是虚言安慰,情知他还有下文,便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样子。
“还是那句话,他们以为找到了新的路子,不管是谁在主事,都要大海说了算,可论到这个,又有谁比咱们更熟悉?”
孙胜夫的话晦暗不明,但他相信主家肯定听得懂,果然,蒲寿庚细细思索之后眼睛顿时一亮。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家中仆役的通报声,在得到默许之后,孙胜夫将门打开,一看不打紧,居然是派往琼州去的人回来了。
“怎么回事?”
算算日子,也就勉强够打个转身,孙胜夫不禁疑惑了。
“唉,小的们刚刚到达琼州海面,还未及入港,就被官军的巡船截住了。听他们的意思,许进不许出,蕃船一只都过不来,全给拦在了海峡那一头,小的们无奈,只得先行回来禀报。”
“你先下去,把住嘴风,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
将来人打发走,孙胜夫关上房门一转身,就看到蒲寿庚露出了与他一样的表情。事情很明显了,这是有预谋的行为,一边在京城一边在琼州,双管齐下都是针对他们的。
“看来官面上走不通了,也罢,‘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事到如今,休要怪某等。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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