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奉独孤皇后时,叫皇后见了她自卑的小心思,又是大笑不已。独孤皇后只道:“笑澜真是心思单纯,不解其中奥义。陛下根本不喜陈朝音律,总说是亡国之音。如今他自诩功高盖世,如今平定了天下,得此丰功伟绩,少不得要多听听臣子们的颂扬才假装勉强首肯修乐了。王者功成作乐,修乐,不过是一种告知天下他是正统的手段。陛下年轻时,喜好音乐,还曾为本宫谱过《地厚》、《天高》二曲,在这等前提下,加上牛弘、许善心、姚察、虞世基四人心性不一,修乐之事怕还是有些时日要折腾。”
笑澜颇有些吃味,问道:“竟有如此美妙之事?为何从不曾宫里有人演奏过?”
“美妙?笑澜口上赞得美妙,脸上却不以为然。”独孤皇后笑道:“自然是因为不通音律的听来觉得乏味,通晓音律的怕是觉得可笑了。又怎会有人弹奏?
笑澜当知道曲艺玩乐不过是小道,上阵杀敌乃是大道。何况你是本宫看中的人,就算什么都不会,又如何!”
唔,是,她是上柱国,骠骑大将军,不会弹琵琶不会哼小曲又如何!
此等霸气之语,果真只有出自独孤皇后之口才能使人信服。
只是,杨笑澜不免又要想上一想,皇后所言之“看中”,到底是“看中”,还是“看重”呢?
又是一年新春,难得杨素留在京中,两人一同在宫中拜了皇帝皇后,吃了午膳才回驸马府接陈子衿一起去大兴善寺,杨丽华则在宫里和一干兄弟妹妹们叙话。说起五年前笑澜第一次进宫赴宴的菜肴与今日的相比,真是天差地别。
三人进了大兴善寺,却发现今年格外热闹。除了毗卢遮那师傅与尉迟炽繁,那曾经给杨笑澜看过相的袁相士袁守诚也在。因在场的人都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杨笑澜估摸着神一般的袁守诚应该也知道,索性摘了面具,还以本来的面目,恭敬向师傅、师姐行礼,又向袁守诚问好。
袁守诚依旧看起来超脱,别有深意地对着杨笑澜笑道:“早说四郎你命带桃花,如今可算是应验了吧。”
杨笑澜看看已是华首师傅的尉迟炽繁,再看看时不时美目垂注的陈子衿,心中的感情复杂难言,只道:“你还说我活不过三十八岁,会遇到三次生死劫呢。也应了,呶,上回真差点死了过去。有个词叫乌鸦嘴,不知袁先生神课先生可曾听闻?”
华首师傅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还是这般肆无忌惮地胡言乱语。
袁守诚也不见怪,捋捋胡子依旧笑道:“某袁只讲述事实,四郎还有两次凶险,不过也不用担心,吉人自有天相,四郎如今的夫人是位福德延绵之人,自会泽被四郎。”眼神转到陈子衿处,露出思索之色。
杨笑澜不喜,将子衿往后扯了一扯,轻声道:“老盯着人家看做什么呢。”
陈子衿行了一礼,问道:“先生可看出什么来了?”
“过去的哭泣之声与血光。娘子好相貌,生就一片慈悲心。某袁行遍大江南北,见着了不少奇女子,娘子是此中翘楚。”
“世云的弟子,那自是不同。”杨素冷然道。
“原来是世云的弟子,可是那天赋异禀的那位?”
杨素点头:“正是。”
袁守诚又是一笑:“世云果真好眼力,两个弟子各有其妙。某袁羡煞。”
一直带着笑容不发一语的毗卢遮那师傅开了口,声如晨钟,“世云若是在此,定是会大感欣慰,她的努力和牺牲,终见了成果。诸位都只知要救世,却从不知晓为何要救世吧。”
众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看毗卢遮那师傅的架势,估计会是个漫长的故事,各自寻了一个舒服的坐姿,静静等待着毗卢遮那师傅接下去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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