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子
一
秦颂风往好了说是个比较冷静的人,往坏了说是个比较迟钝的人。也许他天生如此,也许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情绪太过丰富,现在已经无法追溯其本源。
总之他心里很难生出较大的波动,一些细腻的感情比绝大多数人都来得少。现在虽然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他好像也没有特别惶急的感觉;虽然知道雇凶杀人的多半就是同门“兄弟”蚂蜂,他好像也并不太愤怒。
过度的冷静往往伴随着无情,但秦颂风倒不无情,他什么感情都有一点。此刻他就有一点同情怜悯。
因为他看到,鲁逢春已经意识模糊,呼吸短促,被老罗随手丢在地上,半闭的眼睛依然盯着老罗,流露出狰狞凶恶却于事无补的仇恨,除此之外还有非常强烈的急迫焦躁,显然是在担心铁蛋的安危,可惜他伤势过重,破碎的字句哽在喉咙里,旁人根本听不清。
如果季舒流看见这一幕一定难过得很,但秦颂风心里的同情还不足以影响他的情绪,只足以让他转过脖子,替鲁逢春开口道:“姓罗的,铁蛋到底在哪,你也该说出来了。”
老罗不答。
秦颂风劝道:“鲁帮主对你不薄,事已至此,你告诉他又能怎样?”
老罗依然不答。
鲁逢春听乎听在耳中,暂时停止了徒劳的挣扎。秦颂风犹豫片刻,轻声劝他道:“别着急,没准还有转机。”
苏骖龙从腰间摘下一支铁笛吹出刺耳的动静,不久之后,远处响起一阵脚步声,四个表情僵硬、面有易容的人远远走来,看他们阴冷的神情,多半是苏骖龙手下的杀手。苏骖龙命其中武功较差的那人在周围警戒。
秦颂风的眼神平静地扫过苏门中人,并不主动开口询问。
老罗凑到他附近,对他咧嘴一笑:“其实也没啥打算,就是俺不自量力,想给通晓天下消息的尺素门二门主讲一段江湖故事。”
老罗就地一坐,双腿一左一右蜷起,双肘拄在膝盖上,当真说起了故事:“老多年以前,有一个名震江湖的捕快,人称鹰眼老柳,据说随便哪个穷凶极恶之徒混在人群里,都逃不过他那一双鹰眼,随便啥人只要被他看过一眼,他都能记一辈子。秦二门主,你记得他么?”
秦颂风道:“记得,五十多年前成的名……”
一句话没说完,老罗已经大声截住:“早在他成名以前,办过一个灭门惨案,凶手被他盘问过一番,没问出破绽就放了,几个月之后,他找到那小子就是真凶的证据,那小子却早就逃得无影无踪。鹰眼老柳把这当成奇耻大辱,追了那小子整整二十年。
“没想到老柳告老不干以后,有一天路过永平府,在路边一个摊子上喝茶水,突然看见凶手就在他邻桌,当场逮住那凶手送进大牢。凶手罪孽深重,夏天被抓,秋天就被朝廷砍了脑袋。秦二门主,你知道他那二十年是怎么过的?”
秦颂风道:“隐姓埋名娶妻生子,还赚了大钱……”
“不但赚钱,而且悔过自新,干了些修桥铺路的好事赎罪!”老罗狠狠一拍旁边大树的树干,就像说书人拍响醒木引听众注意,“你可知道,他娶的妻、生的子,后来怎么样了?”
这次秦颂风不跟着他回话了。
老罗自顾自地说下去:“妻子自杀身亡,还不满十岁的幼子,重金雇佣杀手刺杀鹰眼老柳,虽然功败垂成,却叫老柳重伤,退出江湖。秦二门主,你知不知道,这件事说明了啥?”
秦颂风想不通这么多年前的事和苏门、柏直究竟有何牵连,瞟一眼苏骖龙道:“说明他儿子年纪太小不懂事,被杀手坑了?”
苏骖龙冷淡地道:“哦,此言何解?”
秦松风见他竟然关注起这件事,怀疑此事中的杀手出自苏门,于是试探道:“斩首是律法定的,杀手不能刺杀律法,就叫一个小孩出钱去刺杀捕快,那小孩可不是被杀手坑了。”
苏骖龙被易容覆盖的脸上扯起一个意义不明的僵硬笑容,没再说话,阴测测的目光扫过秦颂风的脖子,又扫过鲁逢春的脖子,好像很遗憾不能马上杀死他们。
老罗却跳脚道:“放你娘的狗屁,一派胡言!我告诉你,这说明深挖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对谁都没好处,把人逼到绝境上,只好大家拼个鱼死网破!”
秦颂风这才明白,原来他只是随手扯了个江湖掌故打比方而已。
“十三年了,都十三年了!”老罗双眼变得赤红,好像连黑眼珠里也透着血色,“这么些年,马锋荒废了武功,一门心思给你们尺素门赚钱,你就因为十三年前一个狗眼看人低的狗杂碎,就不肯饶他!你们这群自命正义的狗屁大侠……”
老罗从怀里掏出季舒流代笔的那封信,团成一团甩在秦颂风脸上:“说吧,这封信上提到的人是谁,信上的事除了你和季舒流,还有谁知道?”
这封信很短,只是嘱托门中的师兄叫宋老夫人别太心急。既没提苏门惨案,也没提天罚派,甚至连宋老夫人都只用“那人”代指,并未提及姓名,唯一提到的人就是柏直。
所以,蚂蜂和老罗雇佣苏门杀手刺杀秦颂风的理由已经再清楚不过。
蚂蜂在英雄镇扎根多年,生意做得很兴隆,为人不太像个正统的尺素门弟子,更像一个有些江湖势力的商人。他好奢侈、好美色、好风光,这一切都需要钱,而他现在赚的钱,与尺素门的江湖地位、附近同门的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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