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吴军很熟悉这片沙漠,包括沙霾的起伏。
夏日沙漠中的艳阳炙热无比,镇上那些敦厚的居民看他要一人进入沙漠,也没问他是谁为什么去,而是在他准备水囊和干粮时与他说了许多沙漠的事,他亦是一一记住。在这片陌生的地域,他本身把握也不大,本想寻个熟悉地貌的当地居民领路,可是最近夏吴交战,除去那些视财如命的商人依然保持着涉度沙漠,其他人都不愿靠近。子懿也不愿为难那些百姓,他们也有家人,让他们与他一起冒险确实不应该,而且他身份特殊,若是在沙漠中遇到吴国士卒,难免不生意外。
想到这子懿心中又紧了紧,只望王爷不要有事。
炎热的夏日沙漠应昼伏夜行,可子懿实在没有时间,他能等王爷不能等,他知道,没有水的后果是多么严重。
子懿停了下来,他站的地方是当日安晟所在的大概位置,子懿感受着风向,又朝四周望去,全是连绵不断的金黄沙丘,基本辨不出方向,他又回头望去,风沙已经将他的足迹遮掩得一丝不露。
从骆驼身上解下水囊,子懿小口的饮了几口,又含了一口在嘴里,才又启程朝东北面行去。
风一直未有停歇,吹着细沙漂浮顺着风向堆积起来一片起伏不断的沙丘。流动的沙丘表面沙质柔软易滑,在此攀爬行走不亚于在地覆三尺厚雪中徒步,都非常耗费体力,而且,酷热与严寒显然都一样让人难捱。
一阵热风吹起,带走一片沙尘后,不远处便露出了一块与黄沙格格不入的铁甲。子懿眯起了眼,走过去将铁甲拾起,能看得出是王爷的盔甲。三年前征燕败走宁城时,他背着王爷躲避燕兵行走在崎岖覆雪的山路上,王爷就曾说过要审时度势,铠甲被丢弃倒也附和王爷的作风。
子懿稍稍松了口气,至少王爷有独立行走了段时间,并没有被吴军掳走的。
黄沙满地,浩浩渺渺,绵延天边,热浪让人有些昏沉,子懿走到后来几乎开始有些浑浑噩噩不知时间不知何处。这种感觉就像他从前经受的痛苦,无边无际,沉沉浮浮。
子懿寻了个新月形沙丘的背面,那里有阴处,子懿牵着骆驼就势坐了下来。连日赶来此处人显得很是疲惫,身子几乎靠在了一旁伏跪在地的骆驼身上,头微微仰靠着。
待眩晕感过去了子懿才坐直身子,又小口的喝了些水,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避免身体过多的流失水分,便再次启程。
风渐渐平息了下来,不论如何,这都让人好过了些。不断翻越沙丘实在太累,子懿干脆登上横向的沙丘,沿着绵延千里的丘脊线继续前行。举目眺望,一抹殷红的夕阳正渐渐西沉,如薄雾般的余晖洒在这片浩瀚沙海上晕出金黄的光芒,原还蒸腾的热浪也随着夕阳西下而渐渐溃散。
如此壮阔的景象让子懿有些沉迷的看着,沉夜压下最后的那一抹嫣红,这苍凉得透彻的荒芜之地笼罩在还未黑透的夜幕蓝里,边穹上还只闪现着几颗寥寥无几的星辰。
回过神来,子懿从骆驼背着的行囊里取出了件大氅穿上,沙漠的温度已经开始骤降了。本该吃些东西,可子懿实在没有胃口,只牵着骆驼继续前行。
他只需要执着和勇敢,来支撑他继续前进,抵御痛楚煎熬。
不知行了多久,脑中莫名浮现着过往零碎而又残缺的画面,身体负荷过重,子懿知道自己开始意识不清了。
夜间寒凉,吸入的冷气让肺腑一阵刺痒,子懿曲指搭唇轻咳了两声,开始停下休息逼自己吃些东西补充体力。
他只知道现在不能倒下。
只是胸腹间突如其来的绞痛让他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却被疼痛拉了回来不再昏沉,似乎是惩罚着要他清晰的去感受体内撕心裂肺的痛。冷汗渐渐濡湿了里衣,在这温差极大的夜里让人有些冷得发抖。待忍过这一阵痛,子懿便有些脱力,至少他得缓缓。
他知道他有许多隐疾。本也并不严重,世间仅有的两株雪莲全用在了他的身上,不能起死回生倒也修补着他的身子延了他的命,只要他好好将养,就如曾大夫说的,不仅能娶妻生子,还能活到孩子长大。只是……他不想在这乱世里安家,他寻不到一丝的平静,他也不想有孩子,即便他喜欢那些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孩子们。
子懿摊开自己的双手,垂目看去,不论他是不是真的有罪,他出生便就背负了,他既然背了,那么就让他来救赎——自己或是这个乱世。
肩负这荣辱也未尝不能。
临军布阵,攻城略地,杀伐决断他从不手软,很多时候他在军中看起来冷静到冷血。可他并不是为哪一个帝王去争霸这天下,他只是想把自己要护的人和自己想走的路铺好。
说白了他不过是想了无牵挂的离开。
他想这么做,他便做了。做得到也好,做不到也罢,他只想尽力争取无憾。
他有这个坚定的决心。
否则单纯的活着也不知道是为何。
人生本已如此,浮生如斯,潮起潮落,缘生缘死。沧海桑田,地老天荒,弹指人间,不过都是最终的最初。
这片黑夜下的这片沙漠就如他的人生,荒凉得可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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