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稀里哗啦的吐完,便精疲力尽一般躺了下来,岑修儒正准备去喊秦公公来,手腕却又再度被扣了住,皇帝闭上眼抖了抖,抓着那手腕挡着眼睛,然后岑修儒便感到手背有些湿润,皇帝竟就这么咬着下唇哭了起来。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岑修儒倒吸一口凉气,大惊失色,扑上去将横流入双鬓的泪擦了擦,可刚擦干一些,皇帝眼角便又立刻泛出了泪花。几次擦拭之后,岑修儒终于是放弃,将帕子放在了一旁。
相识四年来,他还从未见过皇帝哭,便是先帝驾崩之时,也没有见他在人前流过泪,只是冷静的接管朝政,打理朝纲。经过了那一阵子,原本锋芒外露的太子整个人便像变了似的,沉稳了许多。
刘将军这一离京,竟能让他大醉之后哭出来,可见在他心中刘将军有着如何的分量。皇帝的手像铁钳一般握着岑修儒的手腕,像是松开了就没了安全感似的,岑修儒被紧紧掐着手腕挣不开,只能伏在皇帝身上,就这么自上向下的看着他流泪,维持了这姿势一阵子后觉得手指都僵硬变寒了,心却软了下来。
太狡猾了,想哭的人明明是自己才对。他无奈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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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正午,头疼欲裂的他迷迷糊糊只记得自己吐了,刚想抬手揉揉脑袋,却感觉手上压着个什么,抬眼看了看,便见到岑修儒趴在床沿枕着他的手臂睡得正香。
皇帝有些糊涂,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醉前秦公公传话说建丰侯求见,似乎是准了。可他为何会睡在这儿,这姿势睡了一夜能好受吗?撑起身子看了看地上,见污秽已打扫干净,皇帝便试图抽出手来。动了动那暂时取不出来的右手,才发现手里竟紧抓着对方的手腕,手心都已攥出了涔涔的汗。
静候在一旁的宫女见床上有了动静,正要传话准备衣物和洗漱,却见皇帝摆了摆另一只手,示意她静下来。
皇帝再度平躺下来,疲惫之下也不再动那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再躺一会儿吧,皇帝心想,他太累了,手上这人则睡得太香了。
右臂传来的体温让他无法忽视,又躺了片刻,才是侧头看向岑修儒的睡颜。那人侧着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又压在皇帝的手上,露出的半边脸被刘海遮挡了一些,未束起的长发垂在肩上,瀑布般铺在形状较好的背脊。
平心而论,成年之后,皇帝常会不自觉的多看几眼他的眉目,不仅仅是因为血缘关系他生的与自己有些相似之处,更是因为,这建丰侯模样长得很是不错。
气质清雅,五官周正,也难怪受人喜欢。
其实皇帝也知道自己只是用这些理由来安慰自己罢了,他再清楚不过……世间重容貌的人有很多,刘卿却并非其中一个。建丰侯身上有许多他自愧不如的优点,他彬彬有礼,宽容友善,不但讨先皇和太后的喜欢,甚至太傅都对他格外宽容,只是不知刘卿究竟是喜欢上他的哪一点。
躺了半个时辰,岑修儒终于渐渐转醒,皇帝见右手传来的缓慢动静,沉声问道:“醒了?”
“……”岑修儒浑身酸痛迷迷糊糊的眨眨眼,半天不知身在何处,抬头朝问话的人看去,见皇帝垂眼看他,当即便吓清醒了,“皇上。臣。臣……”
皇帝却没说什么,动了动右手,总算是松开了岑修儒的手腕,抽出手来,手心湿漉漉的全是汗,便在榻上的羊毛毡子上缓慢的擦拭。
宫女见皇帝坐了起来,这才是退下去准备洗漱所用,岑修儒扭头见宫女出殿,又见皇帝眼神清明,这下是立刻想起了来意,忙起身捋摆跪在床边,道:“皇上,臣有要事容禀。”
皇帝起身,绕开他径自下床,理了理和衣而睡一夜而凌乱的衣襟衣摆:“何事,起身说罢。”和昨日几乎同样言简意赅的话,此刻的口吻却已是截然不同的沉稳。
岑修儒忙是站起来:“臣昨日从家父那得知,濮阳太守孟裘新恐有不臣之心,谋反之意。”
手指揉着额头的皇帝的动作顿了一顿,回身看了看岑修儒,却并不显得十分惊讶,只问:“此事你同谁说过?”
“……”岑修儒一怔,不知皇帝为何如此问,忙不迭的摇了摇头。
皇帝眯了眯眼,又是背过身去,扶着额头轻轻按压着,淡淡道:“你佯装不知便是。朕自有打算。”
岑修儒讷讷的看着皇帝再度背过身去,还想问什么,宫女们已端着洗漱水盆和干净衣裳如流水般走进内殿,他只好是不再提了。他隐隐只察觉到皇帝早已得知,顿时觉得自己实在是多此一举。众人服侍完皇帝洗漱更衣,退下了大半,不停揉着太阳穴的皇帝忽然道:“既然来都来了,便同朕一起用早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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