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璨哭着说完那句话后,妇人脑袋低垂,浑身颤抖,不知道是伤心,还是愤怒。
陈平安轻轻放下筷子,轻轻喊了一声,“顾璨。”
顾璨立即擦掉眼泪,大声道:“在!”
陈平安缓缓道:“我会打你,会骂你,会跟你讲那些我琢磨出来的道理,那些让你觉得一点都不对的道理。但是我不会不管你,不会就这么丢下你。”
陈平安始终没有转头,嗓音不重,但是语气透着一股坚定,既像是对顾璨说的,在陈平安那个位置上,一样拧不过来顾璨的性情了。好玩的地方,恰好在此,顾璨的极端,让他对陈平安感情极深,所以才说了出那句‘你就算打死我,我也绝不还手’,这可是这混世魔王的心里话,多难得?陈平安知道,所以他才会在书房门口,书案上,摆了笔纸,一把刻刀和一堆竹简。
陈平安好像是想要写点什么?
在顾璨返回之前。
陈平安在自省,在尝试着真正设身处地,站在顾璨的位置和角度,去看待这座书简湖。
陈平安试图回到最开始的那个节点。
从讲一个最小的道理开始。
这是顺序学说的第一步,分先后。
陈平安知道“自说自话”,行不通。
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桌子上,四周架子,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珍宝古玩。
那些,都是顾璨为陈平安精心挑选和准备的。
按照顾璨最早的想法,这里本该站满了一位位开襟小娘,然后对陈平安来一句,“怎么样,当年我就说了,总有一天,我会帮你挑选十七八个跟稚圭那个臭娘们一样水灵好看的姑娘,现在我做到了!”
只是现在顾璨当然不敢了。
顾璨坐下后,开门见山道:“陈平安,我大致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只是当时我娘亲在场,我不好直接说这些,怕她觉得都是自己的错,而且哪怕你会起身,陈平安将那把剑仙摘下,养剑葫也摘下,都放在书案一边。
在“审大小”那一张纸上,写下四行字。
一地乡俗。
一国律法。
一洲礼仪。
天下道德。
陈平安写完之后,神色憔悴,便拿起养剑葫,喝了一口酒,帮着提神。
然后在一地乡俗之后,又写下书简湖三个字。
————
顾璨回到自己房间,里边有三位开襟小娘,一个是池水城范彦送来的,她是石毫国落难的官宦子女,一个是素鳞岛上整座师门被青峡岛剿灭后,给顾璨强掳过来的,一个是蜀哭岛上的外门弟子,她自己要求成为开襟小娘的。
顾璨坐在桌旁,单手托着腮帮,让三位开襟小娘站成一排,问道:“小爷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只要照实回答,都有重赏,敢骗我,就当是小泥鳅今天的开胃小菜好了。至于照实回答之后,会不会惹恼小爷,嗯,以前难说,今天不会,今天你们只要说实话,我就开心。”
三位姿色各异却都颇为娇艳动人的开襟小娘,战战兢兢,不知道这个性情难料的小主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顾璨问道:“你们觉得成为了开襟小娘,是一种好事还是坏事,好,有多好,坏,有多坏?”
那位蜀哭岛外门弟子的开襟小娘,立即说道:“回禀少爷,对奴婢来说,这就是天大的好事,整座蜀哭岛,不但就奴婢活了下来,而且还不用每天担惊受怕,少爷不会肆意欺辱、打杀我们,少爷你是不知道,如今多少书简湖年轻女修,想要成为少爷身边的丫鬟。”
第二位石毫国世族出身的年轻女子,犹豫了一下,“奴婢觉得不好也不坏,到底是从世族嫡女沦为了奴婢,可是比起去青楼当花魁,或是那些粗鄙莽夫的玩物,又要好上许多。”
最后一位开襟小娘,是素鳞岛岛主的嫡传弟子,冷着脸道:“我恨不得将少爷千刀万剐!”
顾璨没有丝毫动怒,问道:“素鳞岛怎么都是要被灭的,胆敢暗中勾结其余八座大岛,试图围攻我们青峡岛,你们师门是怎么死的,知道吗?是蠢死的,九座大岛里边,就你们素鳞岛离着我们青峡岛最近,行事还那么跳。你的那个大师兄,是如何成为了青峡岛的末等供奉?你真不知道?你恨我一个外人做什么?就因为我和小泥鳅杀的人多了些?可你恨也行,可好歹还是应该稍稍感激我救了你吧?不然你这会儿可就是你大师兄的胯下玩物了,他如今逐渐显露出来的那些床笫癖好,你又不是没听说过。”
那位开襟小娘咬牙切齿道:“感激?我恨不得把你顾璨的那对眼珠子当做下酒菜!”
顾璨嘿了一声,“以前我瞧你是不太顺眼的,这会儿倒是觉得你最有意思,有赏,重重有赏,三人当中,就你可以拿双份赏赐。”
顾璨挥挥手,“都退下吧,自个儿领赏去。”
顾璨轻声问道:“小泥鳅,你觉得我错了吗?”
小泥鳅坐在他身边,柔声道:“没呢,我觉得主人和陈平安都没有错,只是陈平安起身,环顾四周,“青峡岛是一个圈子,门派规矩是刘志茂订立的,小一点说,你和婶婶住的地方,也是一个圈子,许多家规,是你和婶婶订立的,往大了一点说,书简湖也还是一个圈子,规矩是历史上无数山泽野修以鲜血和性命换来的乡俗。再往大了说,书简湖所在的宝瓶洲中部,观湖书院在画圈圈,再往小了说,你,我陈平安,自己的道理,就是天地间最小的圈子,只约束自己,曾经有人说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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