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公子没说话,他身边的随侍道:“不是甚急事,他若回来,便让他来盛远客栈一趟,就说有一位姓萧的公子找他。”
小酒点了点头,“恩恩,小的一定转告。”
铺子里此时进来了两个女子,是主仆的两人。这名千金小姐也不知哪家府上的,每日都要来聚缘坊买走一件成衣。在铺子头逛了一圈,那丫鬟试探地问:“伙计,你们家掌柜今日又不在?”
小酒回道:“我家掌柜这些日忙,忙过这阵子就好了。”
千金小姐在看衣裳,脸上还带着羞色,身边的丫鬟出口问:“那得要多久啊?”
小酒挠着后脑勺道:“也快了,大抵也就八九日。”
已经走到门外的白衣公子听到里面的对话,停住脚步,回身看一眼那主仆两,再抬头看一眼门楣上黑底金字的‘聚缘坊’三个字,眸中一抹复杂的情绪划过。
身边的随侍见他入了神,低声唤了声,“大人。”
白衣公子收回视线,提步向着马车走,“走罢。”
昨天晚上被扔进湍急的河流中,花未情身上受了伤,只得任由水冲了去。最后发生什么,他不记得,只知道,再次醒来时他躺在了一个长满杂草的河滩上。
他那一身浸水的衣裳已经被晒干,上面沾满泥沙,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刚动了动双腿,左脚便传来撕裂般的痛。咬紧牙关双手撑着地坐起来,左脚连伸都伸不直,恐怕是经过昨日那一棒子,膝盖附近已经骨折,只要稍有动作都会疼得撕心裂肺。
这一带都是荒郊野岭,也没个人来往,花未情连叫了好几声有没有人,都没有回应。嗓子干哑,一出声就撕扯着,喉咙里的腥咸味蔓延。嘴里干渴,河水就在脚边。花未情忍着剧痛移动身子,靠着双手和右脚在地上匍匐前进,瘫软的左脚贴着地面划过,就好似要断裂那般。
花未情伏在河水边上,看着水中倒影的自己,发髻凌乱,脸上满是污泥,眼眶红了一圈,双手紧紧抓住河边的水草,指节泛白。
好不容易重获新生,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难道天注定这就是尽头?他还没成为富甲一方的巨商,他还没夺回自己的一切……
双手伸进水里,清澈的水因为他手上的淤泥而变得浑浊,花未情搓了搓手上的淤泥,再舀起水往脸上扑,洗去了脸上的一层泥污,双手撑着地往旁边的地方挪了挪,掬一捧干净的水喝下去。
喝了水,他艰难地翻过身,半个头浸在水里,看着天上快到正中的太阳,微微闭了眼睛。耳边河水流淌的声音变得清晰,林中的鸟啼声格外刺耳。
二十日的约定还剩下九日,九日之后,三个南洋人就要上门取货,那个时候,他该在哪里?在这荒郊野岭静静死去而无人知?还是被好心人救了,带着残废的腿继续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后悔已然来不及,赌坊里的黑幕他看的透彻。是他失算罢了,偌大的地下赌场日进万两,还是容不得他取走区区几千两。
花未情闭着眼睛躺在河滩上,冲上岸的水几乎漫过他的脸,他纹丝不动,脑海里嗡嗡作响。重生后的画面不断浮现,自他在青楼遇上萧岚轩,到后来与他抚琴饮酒,再到后来画舫同游,也不知为何就挺身而出为他挡了一刀,后被他接回府中,与他同寝同居,日子还过得几分悠闲。
心里也曾茫然过,于他而言萧岚轩到底是什么?误打误撞地遇上,误打误撞地结下不解之缘,后来才晓得自己舍不得他。前世太过fēng_liú,不知真心为何物,如今与他结为良缘,心中只想守着他一人。
现如今,他落到此种境地,萧岚轩全然不知,若他就这么在这荒郊野岭死去,那人可会这一辈子都为他相思?还是说,他会另寻佳人,忘却旧事?
想着想着,脑海里又浮现出前世临死前的场景。庄易璃和徐雪娇两人极为暧昧地在他面前,面上带着嘲讽的笑看着他一点一点被毒药侵蚀,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断气。
花未情蓦地睁开眼睛,眸中泛着精光,心口微微起伏。这一世他活着就是为了夺回一切,如今既然没死,害他的人还在这世上快活,他又怎能轻易言弃!
花未情坐起,顾不上脚上的疼,想要靠着右脚站起来,他要活着,活着夺回自己的一切,活着成就一番大事,活着与自己牵挂的人厮守!
夕阳西下,花未情总算单脚站了起来,左脚膝盖以下已然麻木,他对着四周大喊:“可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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