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手一扬,把满把刀束天女散花般丢出战团,只余一把用小指钩住彩缡穗子收回掌心。不管不顾,挥刀劈砍,只求擒那小胖子。
那颤颤巍巍,忽而南、忽而北的金翎终于近在眼前。我直向他扑去,贴着耳畔传来的都是刀声的锐叫,不知多少双手抓住了我的衣服,布料在拉扯下寸寸碎裂。
还剩不到三寸,但那三寸就如天堑一般。
啪的一声,是我的衣摆断裂开了。
为什么这么难?
为什么到不了?
一口郁气梗在我的喉头,梗得流血。
为什么人成了畜生?
刹那间,像我打中了沈识微的那一拳,不知何处涌出的巨力在我周身冲撞。如顽石里开出了花朵,阴云里冲出了烈阳。
何止三寸!能渡天堑!
巨力裹挟着我向前猛冲,拽住我的手臂如断裂的绳索般通通被我甩开。再没人能制得住我!我扼住小胖子喉咙,把他拉到胸前,一手反剪他双臂,冲着他耳朵大喊:“叫他们都住手!”
那金翎帽跌堕在地,被我一脚踩瘪。
小胖子呃呃怪叫,就是不肯喊话,我骂道:“怎么?听不懂刚才你不是会说汉话得很吗?”
低头一看,却只见被我制住的个黑脸莽汉,哪儿来的小胖子?
中计!
我如坠冰窟,连思维都冻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觉得手背剧痛,原来我一时失神,紧箍那莽汉喉咙,他舌头已吐出了半尺,把我的手背抓挠得血肉模糊。
我苦笑一声,把他远远蹬开。
好在真皋人被我冲得人仰马翻,刚才撕开的裂口一时还未合拢,尚够我蹿出战团。
我心乱如麻,手中的弯刀连着肝胆一同发颤,明明是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思绪却越是涣散得一塌糊涂。
说来可笑,这会儿占据我脑海的想法居然是,要是能跟打网游一样,给小胖子头上顶个标记就好了!
背后有人连连唤了好几声刘仙兄,我才反应过来那是在叫我。
麻子跳大神般乱舞着弯刀,差点把我也劈中:“刘仙兄!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也不知我现在逃还来不来得及?
我吼道:“先护着女人孩子!还能怎么办!”
回眼一望,只见我多少鼓舞了点士气,合一教众把我方才丢出的兵器能捡的都捡了起来,连郑仙兄都挥舞着一根燃烧的木头。
除了那男孩的尸体,一两个想趁乱逃走的合一教众被砍翻在溪中,地上还倒着六七个方才被我击倒的真皋人,也不知是死是活。还站着的真皋战士人数足有我们两倍还多,却不上前,只隔着火堆骂阵。
他们为什么不上来?
我猛拍了下脑门。
自从第一次遇袭,一路追击我们的真皋人都是彪悍战士。虽说我们会武,但对方仍是可怕万分的敌人,搞得我看见真皋人就腿肚子抽筋。
但眼前的这群货色和前一波哪可并论?
前一波面对沈识微和英长风联袂仍不溃散,这一群光是一个我就把他们唬住;前一波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这群货任我杀进杀出,一点章法也无。
麻子在我耳边悄声道:“刘仙兄,我们还是跑吧”
我冷笑一声:“跑?跑得过马?只能让他们跑!你们怕他们,他们也怕我们。能冲的,听见我喊,就随我冲一波。”
麻子脸色惨白:“这可是官军啊!”
我道:“你还没见识过真正的官军呢!”
肚子里有了方案b,我顿觉安心了点,抛下麻子,走进隔离带里。
所幸地上还有一个狗头,我一脚跺得稀烂,一边向真皋人吐了口唾沫。
语言虽不通,但这轻蔑的姿态估计全人类通用。
面前群真皋人虽怂,但也总有几个勇士,果不出我所料,有条好汉吱哇乱叫着向我扑来。
仔细一看,正是方才被我戳破酒囊那位。
刀光聚合,一条握刀的手臂飞出。
在他的震天惨叫里,我又卸了他的另一条膀子。
方才我跺碎狗头时,本打算把第一个敢应战的人削成人棍威慑。但真临到头了,我才发现我虽然想要他们的命,但下不了手这么杀人。
我低叹一口,一手拽住他衣襟,将他身子横抛起来。在真皋人的惊呼声里,他的身子正对着我迎上的刀锋落下。
噗嗤一声。这回飞溅的却再不是酒浆。
那人被我拦腰劈做两截,肝肠肚肺随着纷飞的血雨冰雹般的落下,我兀自从血幕中穿过,怕是真像阴曹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我放声大喊:“冲啊!就是这个时候!”
真皋人的战线像被打了一拳而弓下腰的人,猛的向后凹陷。
人墙之后已有几人翻身上了马,其一正是那光着头的小胖子。
就是这样!跑啊!你他妈的快带头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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