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护士推来了床车,安放好顾从见,秦君斐被赶来的医生和几个小护士挤到一旁,在後面亦步亦趋的跟著,这时一个小护士过来,顺著秦君斐的目光看了看,然後笑道:“别紧张,准爸爸总会这样的。”
秦君斐早就没了往时的沉稳镇定,没有注意到护士言语里的不妥,反而磕巴道:“他、他就突然肚子疼……”
护士笑道:“您家那位几个月了?”
秦君斐突然闭上嘴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连小护士都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话,才听这个漂亮的男人沙哑著声音,带著不易察觉的痛苦,问道:“是真的?”
小护士一头雾水:“什麽真的假的?”
“我是说,”清了清嗓子,“我的意思是,他是男人……”
“他没和你说吗?”这回轮到小护士诧异,“我们是一个叫龙族的种族,传说祖先是龙的一个分支的王呢,所以我们男女都可生育啊!”说著有些得意洋洋,“而且我们啊,都长得不错,寿命也长……”
小护士还在叽叽喳喳向他认定的这位“准爸爸”普及基本知识,类似神话传说的解释明显没有撼动从小就接受唯物论的秦君斐的神经,但是看著满大厅一对对的夫夫,肚子或多或少都向外凸起著。
秦君斐觉得,他对人生的认知在这个时刻好像完全被颠覆了。
小护士见他没有在听,於是转移话题,说道:“你先跟我去付款吧。”
秦君斐浑浑噩噩地垫上了医药费,浑浑噩噩地被带到了手术室门口,浑浑噩噩地等到医生出来。
这次的医生不是顾从见的主治医生,秦君斐听他忍著笑说道:“没事,就是孩子太淘气了,动的幅度比较大,再加上患者之前有过剧烈运动,所以,嗯,就是没事的意思。”
见秦君斐还傻呆呆的样子,以为他这个准爸爸被吓到了,医生拍拍他的肩膀,开玩笑道:“看这麽能动,没准是个臭小子哈哈!”
回到病房,顾从见正醒著,面色有些白,秦君斐下意识回想起刚刚抱在手里的身形,比他记忆中的好像窄了些。
顾从见看著他,嘴唇动了动,挤出一句:“谢谢。”
秦君斐站在门口,顾从见的病房是双人的,但是另一个床位上没有人,秦君斐走过去,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著顾从见,一声不吭。
病房里有些热,秦君斐觉得闷,不知道为什麽喘不上气,想开窗户却又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步也走不动。
两人相互看著对方,许久,秦君斐移开目光,向顾从见的腹部看去,说道:“医生说没事。”
“……嗯,”顾从见也看向被子微微凸起的一块,“嗯。”
“那,那我先走了。”
说著站起身,像是站不稳般,碰到了椅子,发出巨大的响声。
秦君斐觉得自己快崩溃了,他要快点离开这里才能回归正轨,他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理清思路。
他把椅子扶起来,却听顾从见叫住他:“秦君斐。”
被叫住的人停下脚步,慢慢转回身,看见顾从见也在看他,他没有带眼镜,看不太清楚,於是微微眯起了眼,在秦君斐看来,好像是在怀念。或是回忆。
顾从见说道:“秦君斐,我们在一起那麽久,是有过一个孩子的。”
好像有一条无形的毒蛇徐徐缠绕而上,勒住了动脉,勒住了脖颈,堵住了气管……
“秦君斐,我那麽爱你,你可以误解我的所有,但惟独不可以误解我对你的爱。”
顾从见说的很慢,但是很坚定。
秦君斐呼吸沉重。他听到了自己在问:“我们,有过一个孩子?”
顾从见别过脸去,显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秦君斐步步紧逼:“我们的孩子呢?”他问,“我的孩子呢?”
顾从见不说话。
秦君斐咬紧牙根:“你杀了他?”
顾从见猛然抬头,不可置信。
秦君斐把椅子拉到一边,椅子摔在了地上。
他好像没听到声响般,扑过去揪住顾从见的衣领,恨声道:“那是我们的孩子!”
“是我们的孩子,”顾从见冷声道,“可你又有什麽资格来质问我?”
秦君斐愣了愣,手也松了。
顾从见垂下头,有委屈有不甘有心寒:“秦君斐,我爱你,直到现在也───”
“……”
“我爱你,我怎麽会不要我们的孩子。”顾从见抬起手臂挡住眼睛,“当时我去找你,你说这只是你的一个游戏,为了证明你比我强。孩子流掉了我有多心疼你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
“……”
顾从见抬起头,声线颤动,眼圈发红。他说道:“秦君斐,你有什麽资格来质问我?”
秦君斐张了张嘴,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
说什麽都於事无补,说了只会更加伤人。
顾从见道:“秦君斐,我们就当从未认识过,不行麽?”
秦君斐好像成了一尊不会动的蜡像,听到顾从见这句话,忽然按动了开关般弹动了身体:“我说不行!”
顾从见抿抿嘴唇,良久低低笑了一声:“随便吧。”
他明知道秦君斐放过自己的概率就像从五十楼的高度精准的跳进一只酒杯一样,但他仍旧说了。
至於结果,随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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