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大厅已经暖的差不多,人该出现的时候,仲廷玉就裹着及地黛色雪绒斗篷转到了王正眼前。
烛火掩映,清艳冷漠的眸光里,有挥之不去的倦色。
王正呆了一下,急忙躬身作揖“卑职扰了大人清梦,冒犯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仲廷玉自顾自的凑到了铜炉跟前暖手,似乎懒得寒暄,便开门见山道,“王大人客气了,这个时候来,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王正听了这话,微欠了身子上前,拿出先前写好的文稿,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
“劳大人过目。”
仲廷玉命人重新奉了茶水,遣了大厅的奴才后,单手抖开宣纸,眼帘微垂。
王正这才直起腰,抬眼盯在尚书大人的脸上,只觉得尚书大人不像是刚起床。
清艳的面容苍白而冷,泛红的指尖也透着一股子寒气。
“这折子是谁写的?”仲廷玉抬眼对上王正,顺手将文稿丢进铜炉。
青蓝炭火中,突兀的舔起明晃晃的火苗,燃到极炽。
“从七品礼科给事中崔堂影,”王正沉声道“因其与卑职是同乡,特来与卑职商量。”
“那这折子,在王大人看来是——”
“卑职拙见,这折子表面看上去内容平实。崔堂影竭智尽忠,为君着想,而且言官让君主纳妃,倒也不是什么逾越礼节的事。只是这崔党影折子写的有些问题。当今圣上宠幸宫外美人,不合礼数,今崔堂影假借纳妃之名映射皇上德行,所以卑职猜测,这折子可召来祸害。”
仲廷玉听了王正关于‘宫外美人’一说,唇边泛起了一抹淡若柳丝的冷笑,单手端了茶盏,静默轻呷。
王正见其不语,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只觉得一阵心虚,想坐下定定神,却因为尚书大人不坐,自己也不好坐下,只能干巴巴的立着,兀自尴尬。
敛尽唇边浅笑,仲廷玉略弯的凤眸里流光闪烁。
“王大人,倘若皇上只看到了德行,那王大人今晚还真是白跑一趟了。你想皇上即位数十载,无一子嗣,折子递上去后,以当今皇上的秉性,只会看到纳妃是虚,无后是实,区区言官胆敢嘲笑皇帝生不出儿子,简直是活腻歪了。”
仲廷玉继续淡淡道:“我记得这崔堂影也算是首辅林轩的半个门生,同门师兄弟也就多,他出了这档事,想必其他人也难逃干系,恐将遭人诟病吧。”
望着眼前玉骨冰肌,眼底寒光熠熠的尚书大人,王正心里暗暗一惊,自叹手腕狠辣不足,表面上却滴水不漏的逢迎,
“大人高见,卑职愚钝。那么依大人的意思,谁该是幕后主使呢?”
仲廷玉略一凝神,口齿清晰,一字一句,珠玉似的蹦出来“杨桃也同为首辅大人的得意门生,为人正直刚毅,想必那等烈的性子,定受不住皇上这般行径,委手下言官上书,实属平常。”
王正强笑了一声,躬身道,“卑职明白了。”
仲廷玉神色清凛,“你便去告诉那崔堂影,只管上奏,大学士杨桃会全力支持他。”
王正沉思了一会,恍然大悟。
这样一来,待皇上龙颜大怒,将崔堂影下了诏狱,严刑逼供后,崔堂影定会说出大学士杨桃鼎力支持这句话。
那就足以将杨桃拉下水,首辅的主力门生倒了,也就去了首辅的臂膀,其势力崩塌也便指日可待了。
王正猛的一哆嗦,洪声道,“大人实在高明!”
仲廷玉一双黑眸冷寒锐利,将人看的心里一阵狂跳。
“这次你也脱不了干系,不过你出了事,自会有我救你,但今日之谈你若泄露出去半句,莫怪我不念旧谊。”
王正双目泛红,喉头一哽,颤声道:“卑职万万不敢,卑职若管不住这张嘴,就叫卑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之前你难逃牢狱之灾,要沉得住气,待过了这阵风头后,我自会给你个更好的去处。” 仲廷玉见王正做足了戏份,面无表情的轻声道,“工部侍郎因为贪污被弹劾,那是个肥差,多的是人觊觎。”
王正连忙跪在仲廷玉脚边,连连磕头,“谢大人赏识,卑职此生定不忘大人恩惠。”
仲廷玉没去管跪在脚边的瑟缩的男人,只是紧裹了身上的斗篷,转身出了大厅。
冷风从敞开的门缝间挤进来,烛火摇摇曳曳,映着门外丫头的脸,
揉出一种惊悚的白来。
那冷面丫头见了仲廷玉便上前凑在其耳边低声细语。
仲廷玉眼睫一抬,“死了?”
“回大人,杨夫人三更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跪求路过的妹纸撒花献吻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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