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都登基了,而自己此刻正慌不择路地逃跑,这巨大的落差让李密一时僵在了原地。
柳燮见状,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主公,您还记得当日那李渊求您庇佑时说的话么?”
李密颓然地摇了摇头:“今时不同往日,当日他口口声声说与我同宗,那是有求于我;如今我沦为丧家之犬,他又怎肯承认当日之语。”
柳燮见李密油盐不进,急得险些哭出来:“主公,纵观这天下,也就李渊与您素无怨仇,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够保住性命,又何愁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呢?”
李密喃喃道:“素无怨仇么......”这乱世的枭雄,哪有不想取他李密项上人头的?宇文化及、窦建德、王世充,全都盼着他快些进那黄土堆里,至于李渊,表面上和他称兄道弟,嘴上说着坚决拥护李密登基,可结果呢,自己先一步登上了皇位。
若真比起狠来,其余的人或许都比不过李渊。他能在隋炀帝手下韬光养晦这么些年,还能在乱世争雄中偏安一隅。如今细想,不动声色的李渊,着实是个狠角色。
然而如今的李密,除了投奔李渊以外,想来也没有别的办法。
秦/王/府内,段志玄等将领聚集在书房之中,冲李世民道:“殿下,我听说那李密往长安来了,据说是败给了王世充,来投奔陛下的。”
李世民颔首道:“那李密具有领兵之才,若真能为大唐所用,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段志玄惊讶道:“难不成陛下真的会将他留下来?”
李世民冷笑道:“何止留下来,父皇必定会好酒好肉地招待他,过些日子还会封王拜侯,父皇最爱的,不就是招抚感化那一套么,更何况,算起来父皇和李密确实没什么大的过节。有句话说得好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李密若真能为父皇所用,自然是一把利刃。”
段志玄停顿了好半天,才吞吐道:“我可没有那么广阔的胸襟。”
李世民笑了:“所以,你只是一个武将。”说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在座的诸位,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弟兄。我也不瞒你们说,这些年我四处征战,承乾出生以来,我都没能见上他几面。我李世民或许对不起王妃,对不起世子,可绝不愧对父皇。”
一众将领全都沉默了,他们知道,秦王说的是事实。
“这大唐的江山,少说有一半都是我带着你们打下来的。试问李密来了,对谁的影响最大?不是太子,也不是齐王,而是我。”
这下子,大家都听明白了:李渊要让李密为他所用,就必然会善待李密。而他起用李密的背后,却存了打压秦王,分减李世民兵权的心思。
急性子的段志玄已经耐不住拍案而起:“真是岂有此理,这跟卸磨杀驴有什么两样,分明就是亲兄弟,凭什么太子就得捧着,您就被打压。”
是啊,凭什么呢,凭他的哥哥李建成比他更早从穆皇后的肚子里出来;凭他们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王爷;凭他李世民功高震主,连李渊都不由忌惮三分。
段志玄的话,就像一根针扎在李世民的心上,伤口不大,却很疼。
他的这些兄弟,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混出来的,对他忠心耿耿,绝无二话。可光有这些武臣,还远远不够,光有这些,还不能保障自己手上的权柄不被皇帝一点点转移掉。
他还需要一班能够为他所用的谋士,而当下在王府之中,就有一个房玄龄。
当李世民来到房玄龄位于王府北面的住处时,看到的就是一个手不释卷的男人,腹中的才学让他看起来从容而淡定。
意识到秦王前来,房玄龄放下了手中的竹简,朝李世民点头致意。李世民左右环顾着清幽朴素的屋子,笑道:“本王可是叨扰先生了?”
房玄龄摇头道:“谋士,自然是替王爷谋划在先,王爷有话还请直说。”
李世民很欣赏房玄龄说话的方式,既有分寸,又很直爽,往往能够一语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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