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儿一顿,颔首道:“既如此......霜儿实在无以为报,方才见郎君是通晓音律之人,若是郎君不嫌弃,我便献丑了。”
对林霜儿的琴技,称心是很有兴致欣赏一番的,当即便点了点头。
如此情境之下,林霜儿心中定是五味杂陈。脱去了粉饰的琴音,比以往更加哀婉,就如同女子啜泣的声音,饱含着对身世的自怜和对未来的茫然。曲子弹了一半,林霜儿就忍不住落下泪来,那泪珠打在琴弦上,让人于心不忍。
再后来,抽泣声越来越急,林霜儿弹不下去了。她崩溃地捂着嘴,费了好一阵功夫,才把情绪平复下去:“是我失态了......”称心看着她背过脸去,将脸上花了的妆尅了。
脸上的妆没了,林霜儿的长相更显平庸,气色也不大好,她沉声道:“让二位见笑了,其实我明白,这种事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年纪也大了,你们瞧瞧今晚,肯为我留下来的都没多少个。平康坊里不止我一个都知,才学、技艺、容貌在我之上者比比皆是,再拖下去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称心不知该怎样安慰她,无论是伶人还是娼妓,都是下九流的行当。因着前世的身份,称心对这些陷于泥潭的女子,总是多了几分怜悯。
他轻声道:“或许,会有郎君愿意为娘子赎身。”
林霜儿落寞地笑了:“那些尚未娶妻的郎君,多是赴京赶考的学子,到了放榜之日便自顾不暇。我见过好几位,放榜前信誓旦旦,要将娘子带离苦海,可是放榜后,高中者早将盟誓抛诸脑后,落第者黯然离京,更有心怀愤懑者,病逝在返乡的途中。可怜那苦等的娘子,死守着一句承诺,到头来不过是人老珠黄,老死街头的命数。那些有财力为娘子赎身的,家中不知已有多少娇妻美妾,我自问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到了那样的高门大户中,也定然不会有什么好日子。”
见称心面色凝重,林霜儿自嘲般笑道:“不过,说到底日子是自己过的。我们这样的,比起北曲小倌馆里头的郎君们,已经算是很好了。”
称心闻言,瞳孔猛地一缩,禁不住浑身一颤,险些就要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幸而此时,李承乾打了个哈欠。称心回过神来,连忙问道:“可是倦了?”
林霜儿在对面瞧见他陡然柔和下来的眼神,心下有些诧异。她犹豫了片刻,试探着问道:“敢问......两位可是兄弟?”
李承乾不悦的眼神朝林霜儿看过去,称心只是笑眯眯地瞧着林霜儿,并没有答话的意思。
林霜儿早有微妙的预感,按这两位的穿着打扮和阔绰程度,身份定不简单。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神情立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最终,林霜儿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回答,李承乾已经陷入了哈欠连天的境地。林霜儿十分识趣地将内间的大床让给两人,自己独自到外间睡去了。
过了这一夜,林霜儿要是再想出台,也不是往日那个众人趋之若鹜的林都知了。或许她再也卖不出一个高价格,但她并不曾后悔。
她独自躺在外间,拥着冰冷的被子,却觉得心下无比地踏实。她不知道明天会如何,也不知道自己如此执着的意义何在,但心底就是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能那么轻易地就向命运妥协,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内室里,称心望着那一张温软的大床却犯了难:这是要和李承乾同床共枕了?
这事儿在上一世,称心和李承乾做过无数次,但这一辈子,当真是头一回。
李承乾也坐在床边上,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不是没有和男人同床共枕过,只是对象换成房遗直,多少让他有些不自在。
还没等他动作,称心便先一步走上前去,伸手握住了他的脚踝。
他猛地一怔,刚想开口问话,就见称心缓缓地将他的鞋子脱了下来。李承乾看着房遗直做这些,心头隐隐地觉出些不对劲儿来。房家的郎君,什么时候也会自觉做这伺候人的事?
称心倒没觉出不妥,他十分熟练地将李承乾扶上床,替他掖好被子,然后在床的外侧躺了下来。
李承乾挪了挪身子,忽然觉得身下有些硌人。他伸出手往褥子里一摸,忽然摸到个物件。
李承乾一使劲儿,将那物件掏了出来。
为了照顾李承乾的习惯,此刻里间仍旧有亮光。李承乾将那物件凑到光下一看,登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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