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峡关外厚重的云层被撕开了一道裂口,阳光从裂口中坠下,照在这片满溢着血和火的雄关上。
如今已过了春分,西北的气候渐渐开始回暖,冰原也融化了大半,泥土中有嫩绿开始发芽。这一战或许已拖了太久,两国的补给都有些吃紧,燕虞主将阿史那努尔终于率了手下全部兵马出战,俨然是要领兵决战了。
云峡关城头两名主将并肩而立,遥望城下黑压压的阵型,面色都有些沉重。
“这一战我们赌得是不是太大了?”陈言刻意用轻松的口气道,“让年轻的儿郎们在阵前领兵,我们两个老家伙倒是躲在后方。”
“陈将军是在担心令侄吧,”尉迟贤已察觉到他隐藏的不安,他了然地笑了笑,“我懂你的心情,我儿子十五岁开始上战场,每次看他离开时,我的心就像死了一样,直到他回来,我的心才能重新活过来。”
陈言沉默不语,他望向云峡关以东的方向,过了良久,才问道:“既然不好受,为什么那么早就把他带入战场?”
“因为跟陈将军一样,我们尉迟家也是世代领兵,既然我的儿子生来就要带兵上战场,那不如让他早一些去经历这些残酷的事。”尉迟贤低声道,“我们东胡人是雄鹰的后裔,不能让孩子一辈子躲在羽翼之下,只有把小鹰从悬崖上扔下去,他们才会真正地学会飞翔。”
陈言转过头:“如果他们摔死了呢?”
似乎没料到陈言会这么问,尉迟贤微怔之后便苦笑出来:“那是迟早的事。”他转过身,面对战场,“我的兄弟,陈将军的兄弟,死在沙场上的还少吗?为将者,能够安然老死的又有几人?”
他抬首仰望:“雄鹰的坟冢是天空,而我们的坟冢,”他伸手向前一指,“就是战场。”
城墙的角落里,站着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人。现在的云峡关内已无人不知他的大名,孤军深入突袭燕虞大营,烧毁燕虞辎重,射杀敌将贺鲁,卫长轩这一连串的功绩早已在军中传开。一月前燕虞牙帐右将军带大军围攻之时,他甚至在危急关头一箭射入对方中军阵前,大大鼓舞了关内士气。朝中的诏书已在几日前送到,此次禁军中上上下下皆有封赏,卫长轩更是被敕封为昭武校尉。
可此时,这位昭武校尉却没有在城外领兵,而是略显孤独地站在城墙上。他肩膀上缠着厚厚的一圈绷带,连皮甲都是费力套上的。他先前肩上受的伤就没有痊愈,一个多月前从燕虞大军中突围之时又从马上摔下,这番折腾让他的肩骨彻底开裂了,虽然将养了月余,也没见好。所以这次决战,陈言无论如何也不允许他上阵,只勒令他在城上候命。
“将军!”有亲兵快步跑上城楼,俯身道,“燕虞大军动了,他们全军进发,由西面直向云峡关包抄而来。”
尉迟贤微微一怔,西侧正是尉迟锋带领着安阳驻军在那边把守,他苦笑道:“那么就让锋儿先会一会这燕虞的右将军。”
陈言不动声色地问道:“对方重骑兵出动了没有?”
亲兵摇头:“还不曾有动作。”
“那么西面的进攻想必只是佯攻,”陈言低声道,“阿史那努尔留着最后的本钱,大约还是要攻正面。”
云峡关正门前布着数万精锐,除了都城内的禁军,还有从河西借调来的人马,他们中领头的正是征西大将军陈言的侄儿陈绍。这个年轻的军官正远望着前方,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刀,他跟步卒们站在一起,没有上马。
随着号角声响起,远方的尘土滚滚而来,那是敌军逼近的讯号。陈绍还不确定敌方攻过来的兵力有多少,只能竭力稳定心神。尘烟越来越近,陈绍在心中默数,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两百步……
“右面!弓弩营准备!”他大喊,而后猛然挥动手臂,传令官同时挥下令旗,无数箭雨扯着尖锐的鸣声射了出去。
从右面包抄来的这支轻骑却只是虚晃一招,很快便向后撤去,陈绍心中一惊,立刻转头,果然燕虞的主力骑兵从左面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
“左面!弓弩营!”
两边侧翼的弓弩手都列队上前,此刻,对方的轻骑已冲到了百步以内。他们的速度十分之快,转瞬就从斜侧翼包围到了侧翼,陈绍十分清楚这种时候弓弩手已派不上用处了,他再次大喝:“战锋营!”
城楼上的陈言眉间紧锁:“陈绍到底是年轻了,他还没看出对方真正的意图在哪里。”
只听城下蹄声如雷,牵制住弓弩营和战锋营的两支轻骑又转圜着退去,凶兽暴露出它真正的爪牙,数千黑沉沉的重骑环甲相连,如同山一般碾压过来。
前军的两个方阵和一个步兵营顷刻便被这支凶兽踏碎,没有人能够阻拦这支骑兵的脚步,而它正直奔阵前的方向而来。
尉迟贤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陈言:“陈将军,不如让我带着城中剩余的人马出城助战吧。”
陈言面露苦笑,缓缓摇头:“尉迟将军,燕虞重骑的力量摧枯拉朽,我们现在出城也于事无补,但我相信他能够应对。毕竟他今日所领的不是素日的禁军,而是拓跋公的虎狼之师。只要他临危不乱,调度得当,未必不能破对方的重骑!”
他说完,猛然喝道:“拿战鼓来!”
陈绍用力地咽下喉咙里的唾液,他脚下的地面在剧烈地震颤,仿佛马上就要塌陷下去,他在轰鸣声里竭力喝令:“稳住!”
重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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