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也没去,我就在殡仪馆。”
“可是他们说的也没错,我爸就是囚犯。”
“我什么都不怕。”
他不止看到了,他还听到了。
单玉的经纪人,齐安东,韩天纵,甚至陈衍自己,畏首畏尾,不堪一用,只有狄坤,什么都不怕,因为那是他父亲。
狄辉教了个好儿子。他把狄坤养在乌托邦里,教他仁义礼智信,教他做好人,教他善恶分明。所以他眼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做错事就该受惩罚,就算是自己的父亲也不例外。
狄辉一定没算到今天。他报复谁都可以,却不会报复自己的儿子,甚至还要约束自己的手下不去伤害他。早怎么没想到呢?简直是完美的解决方案。
陈衍笑了,一滴泪从他眼里落下来。
也许不是想不到,是不该。谁身上都背着债,只有孩子们没有,狄坤没有,闵嫣也没有。谁去趟这滩污水都不该是孩子去。
他心里的火灭了。
尘埃落定。
第92章 92
想去见一见狄坤的念头转瞬即逝。
陈衍对狄坤既没有不能理解之处,也没有有用的话可说,最多不过是几句放下过去,过自己的生活的鸡汤。但这都是废话。
如果狄坤愿意,他可以把狄坤接回来,他们共渡难关——没错,是共渡,这是狄坤的坎,也是他的。然而他现在明白了狄坤要离开他回去学校的决定是为什么做出的,也就明白了狄坤不会和他回家,至少现在不会。
陈衍神思恍惚,第二天洪子珍喊大家开会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好在洪子珍自己也为私事所困,没有注意他。
“今天说两件事,很简单。”洪子珍说。他的声音里没有常存的斗志。
洪子珍是导演,却不是一般的导演,他是洪有为的儿子,是领头羊,灵魂,以及主心骨。平时为了让团队里的人打起精神,无论多疲惫他说话都是上扬的,无时无刻不充满希望。这时他却被抽去力气,似乎独木难支。
“大家想先听好事,还是先听坏事?”他问。
总有些人是看不出洪子珍的异常的,他们嬉笑着说:“只愿意听好事,行吗?”
“那先说好事吧,”洪子珍没接话头,“我下个月结婚,请大家务必赏脸出席。”
会议室炸了锅,几个女孩子甚至尖叫起来,气氛一下子活络了,音调由低转高,喜气洋洋,恭贺纷纷。
陈衍的惊讶有限,他现在对什么事反应都有限,好像头上顶着个天花板,站起来会撞着脑袋。他说:“恭喜洪导。”
“和李盼,”洪子珍对他笑,“你一定要去。”
似乎在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陈衍点点头:“一定。”
洪子珍清了清嗓子,让议论停歇,又说:“第二件事。”
他沉默了很久,起初他们以为他是在等房间安静下来,而在这里落针可闻以后,洪子珍却依然没说话。
他的无声无息让在座的人渐渐感到不安,他们的笑意也慢慢散去。只有陈衍魂飞天外,暗自发愣。
“《罪歌》的导演,我做不成了。”他面无表情,细看还能看出淡淡的笑意,也不是开心的笑,是想要不能要的笑。
这回陈衍都回过神了,所有人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口不能言,面面相觑。
“当然,我们不会放弃这个项目的,毕竟资金都快到位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有意看了看陈衍,似乎在给他一个交代。
“你不做导演了,资金还能到位吗?”陈衍轻轻问。
不止他想问,所有人都想问,洪子珍的面子在这里面占了多大比重大家心知肚明。
他拿出一根烟点上,放在嘴里吸了两口:“大家放心,接棒的导演还在谈,我向大家保证,只会比我更优秀。”
可这不是优不优秀的问题。
沉闷的氛围丝毫没有缓解,陈衍也懒得探究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电影这方面,他在顺畅的坦途上走了太久,几乎都忘了现实的样子,今天忽然被打个措手不及。
洪子珍不做导演了,现在陈衍要考量的事情很多,在重重繁杂困难中,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齐安东。
“齐安东还演吗?”他问。
众所周知,称呼很能说明两个人的关系。当着同事的面他一向叫东哥,这么连名带姓的叫法让旁边坐的人也有点讶异。
“……不知道。”
这件事洪子珍今天本来是打算回避的,一天一个打击就够了,一股脑扔出来他们恐怕难以接受,人心涣散。
他也没想到陈衍会直接问出来,在他心里比起工作人员,陈衍之于这部电影的角色应该更接近制片人,应该是和他、和洪达一样,把《罪歌》当作荣辱与共的一项事业的。因此他应该千方百计安抚身边坐的人,而不是把一切摊得这么明白。
“我前几天跟东哥说过这事,他说再看。”洪子珍说,“我们会尽一切努力让他留下来。”
这话说得就落入下风了,已经把自己摆在一个需要去求、去争取的位置。
陈衍没说什么。
他们散会以后他直接给齐安东打了电话,问他是否还会继续留在剧组,齐安东语气敷衍,只说再考虑考虑。
“那好吧,如果你有档期,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现在形势不好,洪子珍一走,剧组像盘散沙。”他说。
“嗯。”那边不置可否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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