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斯琦停顿了片刻,“我倒是也挺想培养培养枣儿这个习惯,到哪儿都跟个小白杨似的。”
精神又好看。
乔奉天把手搭在额头上,闭了闭眼,“我这是从小给阿妈打出来的。竹筷子竹扫帚抄起来就往身上招呼,呼呼的带风,又不让我低头,又不让我塌肩,错了就打。真让你碰枣儿一根手指头你都舍不得吧?”
说走到哪儿都要精精神神的,挺得直直正正的。哪怕日子过得不好,也绝不能佝偻着脊梁杆儿,不能显出来,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
很偏激愤世的一套言论家教,乔奉天却意外地听进去了,并时刻照做了。
郑斯琦没说话,抽过了沙发上的小薄被往乔奉天的膝盖上一搭。粉色的小被印了朵朵桃花。
“在家里想怎么样都行,不必绷着。”郑斯琦回身往厨房走,“给你煮个红糖生姜,吃姜么?”
“哎你别麻烦!”
郑斯琦背着身子朝他摆手,“老实坐着。没说让你一个人喝,我和枣儿都帮你分点儿。小丫头下午疯出了一头汗,我也怕她闹感冒呢。”
乔奉天按着被子起身,“要……要我帮忙么?”
有一句每一句地听郑彧抱怨,他这个爸爸,素来五谷不分。
“不用。”
郑斯琦说的异常笃定。过会儿又迟疑地转头过来问,“就……就把姜和红糖放锅里加水煮行了吧?”
“……”乔奉天舔了下嘴巴,“你开火吧,我给你远程。”
郑斯琦家的厨房是半开放的,灶台就在客厅里,用一抬枫木的吧台式餐桌进行功能区的划分隔断。乔奉天只坐在沙发上不动,也能看见郑斯琦的在灶台边徘徊的背影。
乔奉天低烧烧得他眼眶疲乏的发胀,又不能睡,只能盯着一个地方瞧。
他换了件圆领贴身的松绿色毛衣,样式修身,挽高袖子。一件很是稀松平常的款式,却尤为凸显他拔群的上身轮廓。吸顶的一盏圆罩黄灯下,灶火边来回走动,他那份成熟而不显精干的气质氤氲开来,很容易就让人想到那句流行一时的歌词儿。
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先把姜洗干净。”
“恩。”郑斯琦把洗好的老姜用厨房纸巾一裹,拭净了皮表的水渍。
“枣儿怕吃姜么?”乔奉天问。
“挺不待见的,上桌见了姜,手里筷子都躲着走。”郑斯琦往一顶雪平锅里加了半壶清水。
“那就别拍散。”乔奉天吸了下鼻子,“切丝,一小半就行。”
“行……”应的没什么底气。
乔奉天眯着眼睛,竖耳听着刀刃触在案板上发出的声响。一点没有节奏,一点儿没有规律,半天“哒”一下,半天“哒”一下,有时又停顿半天没动静,过会儿又猛扎扎地“咯噔”一声。
听着就不像正经切菜的动静。
乔奉天心疑,把小薄被一拿,踩着大出一截的拖鞋往厨房走,手扶在吧台上伸头往案板上一瞧。
“郑老师……你要炸薯条么?”
“我……”瞄了一眼案板上七零八落躺着的,小指头粗的生姜条子。
“菜刀不是你那么拿的。”
乔奉天走过去把刀柄一接,手指往刃上轻轻一抚,“刀还挺好,就是不会使。”
郑斯琦往左让了一步身,“求赐教。”
“手掌不能完全攥在把上,重心要靠前。”乔奉天把刀背向前递,让郑斯琦自己覆住,“尽量让虎口贴在刀身三分之二的位子上。”
乔奉天垂着眼,去轻轻挪郑斯琦温热的大拇指,“大拇指贴在正面,食指中指放松搭在北面。剩下的两根指头勾着刀柄……对,施点力,握稳。”
乔奉天还是手凉,话里还又不明显的鼻音。
他又忍不住擤了下鼻子,发出了很可爱的一声“吸溜”。郑斯琦的视线不由得落向他,从他的生着瘢疤的指尖往上移,看他烧红的面颊,看他低垂的眼睫,像两片贴上去的黑色的短密流苏。
“那只手按着要切的东西,别要挂在一边不用,往前挪,再往前挪。”乔奉天抬头看着郑斯琦的侧脸,“切东西的时候不要怕,不要缩,要往前迎,越缩,越容易受伤。”
“好。”
再“耍”起刀来,无疑上手了很多,虽不像笔杆子攥在掌里显得那么游刃有余,但至少不想一开始那么别扭,觉着哪只手都不是自己的手。
为了成品效果,乔奉天中途还是接过了掌刀权。他利落地上下抬动快刀把老姜切成了细细密密的均匀薄片,又把薄片横向一抹,微压平在掌下,沉下刀尖,提腕抬起刀尾,由右至左切成不过挂面粗细的姜丝儿。
等姜汤煮开了,郑斯琦把汁水倒进了一只干净的瓷碗,剩下的一半,搁进了保温桶里慢慢温着。什么时候枣儿睡醒了,什么时候连哄带骗着给她一口一口喂进去。
乔奉天正站在郑斯琦的一面塞得满满的书架边左右瞻观。像自己把花架打理的非常干净一样,郑斯琦的书架同样整洁。国内国外,近代现代,都分门别类地细细理好,像有一套自己编订的索引顺序。
眼睛能最先直视到的一排,是现当代一类。包括王小波,余华,格非,王安忆,迟子建,白先勇等在内的一众名家作品,皆纳其中。有的乔奉天是读过的,有的名目他听过,有的,他见都没见过。想起来不知哪儿听来一句话,通俗易懂,说:世间万难,无非一拖二懒三不读书。
乔奉天不敢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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