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幼温和道:“我们是大梁人,来上齐采办货物,在金池城也采买了一些。”说着米幼打开马车门,让城门尉查看,城门尉与他错身而过时,他便拉了拉城门尉的手。
城门尉马马虎虎查看一番,这才欣然放行。
一声激烈的马嘶,巨大的阴影笼罩而来。
“当心!”柳七挥出一剑,滚热的马血从马脖子里喷溅而出。
米幼一手揽过韩衡的腰,把他带他怀里抱着的君晔灏一并拽向道旁。
赵净云也勉强拉着徐尧躲过了这一下。
马侧倒在地上,四蹄仍在抽搐,温顺的眼眸浑然不知死之将至地将柳七望着。
急急忙忙一个人从后面追上来,那是个满头银发的老人,一见马死了,登时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一时间人群都围过来看。
“你的马发了狂,差点踩死我家少爷,你还在这儿哭,我说老人家……做人不兴这样。”柳七无奈叫苦。
“老天爷啊,都来看啊,我的马啊。我这儿上有九十岁老母,下有七岁小儿,我家的顶梁柱就这么倒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老头猛地拿拳头捶胸,捶得亮眼不住上翻,边哭边叫。
“我说你这个老人家……能不能讲点理。”柳七挥了挥拳头。
“哎,你怎么随随便便对老人家动手。”边上一个农夫卷起袖子,粗声粗气道:“看我南林城中人好欺负不成?”农夫过去扶起老人,一面嚷嚷,“老人家放心,今日有我铁虎子在,定给您一个说法。”
“就是,什么人啊,就是这些外乡人,坏了规矩。”
“平白无故把这老人的马杀了不说,还要打人呢!是南林人的就上!让这些外乡人知道知道厉害!”
“上啊,咱们两个人上去还能踩不死他们一个?妈的,是不是南林人?是就随我上!”人群中一个年轻的声音吆喝道,挥舞起手里的竹笛,他身上背满了一背篓的笛子,脖子上挂满了葫芦丝。
柳七一声大吼,正要与人动手,那老人猛地扑了上来,抓住柳七的衣襟,使劲摇晃他,泪眼婆娑地声嘶力竭道:“你赔我的马,赔我!”
“对!快赔马!要是不赔就别想走了,光天化日之下,杀人活命赚钱的工具,岂非等同伤人性命!必须赔!”又是那个背笛子的。
韩衡拽拽米幼的袖子。
“你们南林人讲不讲理,他的马发了疯,差点伤人,要不是我让它停下来,这一条街的人都要被踩死!还要赔钱?”柳七怒道。
“赔钱!赔钱!赔钱!”人群把他们几个围得水泄不通,整齐划一地随半空挥舞的笛子齐声叫。
韩衡真是没想到,到了这里也能有人碰瓷,那个卖笛子的一直在煽动其他人,还和农夫眉来眼去。
卖笛子的与韩衡眼神碰上,一愣,旋即在人群里又叫了几声“赔钱”,便闪人了。
米幼走上前去,把老人从地上拽起来,刚拽起来,那老人就地一滚,又在地上哭嚎起来。
“你还敢动手?弟兄们,上!”农夫怒发冲冠地来揍米幼,被米幼抓住了手腕。
农夫的声音顿时变了调,嗷嗷叫痛。
其余人也都面面相觑犹豫起来,不敢贸然上前。
“老人家,五十两银,赔您的马,成吗?”米幼笑着说。
“可是我阖家上下八口人一年……一年……”老头眼珠飞快转动,掠过农夫痛苦难当冷汗直冒的脸,面前的外乡人笑得温和,农夫的惨叫声却不绝于耳。老头举袖揉了揉眼,撇着嘴,叹气道:“好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再买一匹一样好的马。”
米幼声音不小地说:“五十两足够买一匹好马了,至少能买一匹绝不会突然发疯的,更不会买一匹马臀上还带伤的。”
老人翻身麻溜地爬了起来,拍拍手脚的泥土,伸手接钱,鼓着眼睛端详半晌,确定银子是真的,这才转身离去。
看热闹的人群三三两两说好了一般散去,农夫嗷嗷直叫地让米幼放手,先时还在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这会儿已经全是:“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我去让他还钱给您!”
韩衡让米幼松手,农夫跪在他面前揉手,脸色苍白,汗水从胡须里透出亮来。
“敢情这种事情你们经常干啊?”刚刚还叫嚷着要他们赔钱的围观群众已经各找各妈去了,风平浪静得看不出才闹过事。
“没……没有。”
柳七手里一把带血的长剑,嘴角浮出阴冷的笑,“没有?”
“有有有。”农夫满脸煞白,不得不自认倒霉,一双眼睛四处乱看,最后哭丧着脸朝韩衡磕头,“我就是个瞎起哄的,什么也不知道,今日狗眼没带出门,几位千万别跟我这种不长眼的计较,平白脏了各位的手是不是?”
韩衡听得笑了起来,看了看那匹马,“马怎么办,带回去吗?”
农夫不安起来,“小的真没跟这老头串通一气,只不过隔三差五,城门口就有人这么讹外乡人的银子,日子都不好过,各位都是大人,不要跟我们这种小民,屁民计较,开开恩成吗?”
“不成,刚才那个跟你一唱一和卖笛子的是谁?”
“小的不认识啊。”农夫叫苦道。
韩衡朝后指了指板车上的黑衣人,“看见没,路上有人想抢我们的钱。”
黑衣人:“是啊,我也是半路想抢他们银子的,这群恶徒特别不好惹。”
农夫快哭出来了,整张脸上五官挤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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