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激战,陛下莫再犹豫了,派兵与严相公内外夹击,或可解此危局啊!”
安庆绪只觉得眼皮沉重的像灌了铅,自打严庄被困城外,迎回安禄山首级的事泡汤以后,他就连白天也频频发着噩梦。在耳边不断聒噪的是安禄山的旧幕僚,名为高尚,现在官至门下侍郎。虽然品秩算不得高,但作为门下侍中的佐官,手中事权颇重,此时撅着山羊胡子一遍遍的念道着,其主旨就是要想法设法把严庄和曳落河弄回洛阳城。
“好了,好了,你的建议朕知道了,具体如何,还要请达奚珣与安守忠两位宰相计议。你,你就没事先去问问他们吗?”
说到这句话时,他费力的撑开了眼皮,目光里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高尚躬身一揖。
“事起仓促,臣,臣尚未来得及……”
“朕知道了,高卿且稍后,等达奚珣和安守忠上殿之后再商议也不迟!”
安庆绪对待高尚已经很耐着性子了,当初安禄山手底下的幕僚善待他的人不多,偏偏是这个高尚待他不错。因此,安庆绪继位之初并没有把这位安禄山的旧部清洗掉,相反还把他提拔到门下侍郎的位置上。
高尚年轻的时候也是可以上马开弓,下马成文的人物,只是现在年逾古稀,再随军出战肯定是不成了,唯有留在中枢以备天子咨询。
安禄山在位的时候,他手头上还有不少正经事可做。但人算不如天算,原本蒸蒸日上的大燕陡然间如雪山崩塌一般,就迅速的走上了下坡路。
先是年余以来甚少露面的安禄山崩逝,然后又有唐朝大军的反攻围城,安庆绪继位以后,朝政已经混乱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洛阳城内上下官署,十之七八几乎都陷于瘫痪的境地。
安守忠进入政事堂以后,觉得高尚是个没有野心的人,所以将城东的防务监察差事就交给了他。
由此,高尚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曳落河大营发生哗变,唐朝兵马强袭的消息。
而高尚也是打过仗的人,就算年岁大了,身体不灵便,可脑子一如当年般的敏捷。他马上就意识到,这是个破局的机会,朝廷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了太多的机会。现在绝不能再错过了。
正是有了这种判断,高尚才不顾安庆绪是否耐烦,执意要求他下令出兵。
只是高尚没料到,此时的安庆绪已经不是当年骁勇善战的安庆绪了。此时的他已经朽烂到了骨头里,别说开弓持刀,只怕连上马都成了问题。
也许是高尚在侧的缘故,安庆绪竟罕见的睡着了,重重的喊声顿时响彻殿内,骇的高尚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这如何说睡就睡了?”
有内侍赶忙凑过来低声的提醒:
“侍郎小声些,陛下能睡着可不容易呢,如果吵醒了陛下,奴婢们都要挨鞭子……”
高尚本是攒着一身的气力陛见安庆绪,说什么也没想到竟是这般局面。
既然安庆绪不管事,他只得去政事堂寻达奚珣。
达奚珣前天被放了出来,立马官复原职,此时任谁都知道这位达奚相公是当今天子很是信重的大臣。
高尚之所以没有去找安守忠,是因为他太了解安守忠了,安守忠一门心思只想死守洛阳城,根本就没有任何打算向城外派遣一兵一卒。
那一夜的大战尚且如此,今日这种突如其来的小规模冲突就更不会出兵了。
因而,新近的天子信臣达奚珣就成了高尚眼中最后的救命稻草。
出了宫城,高尚几乎是一溜小跑的冲进了政事堂,不过他却扑了个空,政事堂里除了有一干佐官闲来无事以外,两位宰相连影子都没见着。
“可知达奚相公在何处?”
一名书令史懒洋洋的答道:
“安相公一早来过,然后就去了武库,说是要清点武备。达奚相公与安相公脚前脚后来的,可也坐了没一会功夫就走了。”
高尚呼呼的喘着粗气,也不知是累的,热的还是急的。
“那,那达奚相公可曾交代了去处?”
一干令史竟然都是不知,有的说达奚珣回家了,有的说他进宫面圣去了,也有的说在城墙附近应该可以找到他。
高尚急坏了,关键时刻居然连个管事的人都见不着。这与大燕开国之初的头一年完全不一样了,那时各个官署虽然草创,却都透着一股子朝气,再看看现在,十足的暮气,亡国气象也就如此了。
忽然间,一名令史拍了下脑门。
“对了,达奚相公好像没出政事堂,应该在后面的凉阁里小憩呢!”
闻言,高尚眼睛顿时一亮。
“还不去请……算了,还是老夫亲自去见达奚相公!”
说实话,这数年来,达奚珣就是个屁帘子一般的摆设,包括高尚也从没拿正眼瞧过他。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当初人人瞧之不起的唐朝降臣现在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偏偏安守忠又绝无出兵的心思,高尚只得亲自去求助于这个昔日瞧不起的人了。
果如那令史所言,达奚珣正在凉阁内小憩,门帘半挑着,里面传出来轻微的鼾声。
“门下侍郎高尚,拜见尚书右仆射!”
高尚不便贸然入内,只在外面高声自报了名号。
这一声来的十分突兀,凉阁内鼾声顿时没了,高尚甚至还听到了一些莫可名状的声音。
半晌之后,凉阁内才传出了一个惺忪的声音。
“原来是高侍郎,快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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